雨是灰色的。
至少在我的眼睛里是。
我站在垃圾场边缘的铁丝网前,雨水顺着锈蚀的铁丝流下,在我的作战服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那不是雨水本身的颜色——是我的血。
腹部的贯穿伤像个漏水的口袋,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又被冰冷的雨水冲淡。
我应该感到疼痛的。
实验室的人说过,我的痛觉神经己经被完美切除,像修剪一棵多余的枝桠。
"完美兵器不该有软肋。
"白大褂们的声音在记忆里嗡嗡作响。
铁丝网在我的手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我轻轻一扯,腐朽的金属就像饼干一样碎裂。
远处,城市边缘的棚户区亮着零星灯火,其中最微弱的一盏,来自一栋贴着褪色红十字的矮房。
本能比理智更早做出选择。
我的身体己经朝着那点微光移动,尽管我并不知道为什么。
......方清璇正在整理所剩无几的抗生素时,听到了那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她的诊所门前。
她放下药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易拉罐拉环。
这个动作己经成了习惯——每当不安时,那圈冰凉的金属就是她唯一的锚点。
"有人吗?
"她拉开诊所的玻璃门,雨水立刻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个男人倒在门前的水洼里。
黑色作战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他瘦削的身体上。
他的脸朝下,苍白的后颈上烙着一个清晰的数字编码:07。
雨水冲刷着他身下蔓延开的淡红色水流,像一条正在褪色的丝绸。
方清璇的呼吸停滞了。
她认识那个肩膀的弧度。
即使过了三年,即使隔着雨幕和血腥,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曾在无数个夜晚拥她入眠的轮廓。
她的膝盖重重砸进水洼,泥浆溅在白色护士服上。
颤抖的手指拨开男人湿透的黑发,露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夏铭棣的眼睛紧闭,嘴唇因失血呈现病态的青紫。
他的颧骨比记忆中更加突出,右眉骨上多了一道狰狞的新伤,但这就是他。
"铭棣..."这个名字在她舌尖破碎,化作一声哽咽。
男人的眼皮突然颤动。
方清璇还没来得及后退,一只冰冷的手己经掐住了她的喉咙。
他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像某种夜行动物。
"你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金属互相摩擦,"这是哪?
"方清璇的喉咙在他的指间发烫。
她应该害怕的,但此刻她只感到一种近乎荒谬的悲伤——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
那里面只有警惕、空洞,和某种机械般的冰冷评估,就像在看一件需要判断威胁程度的物体。
"我是医生,"她艰难地说,手指悄悄攥紧了胸前的听诊器,"你受伤了...需要处理。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松开手,摇晃着站起来。
"不需要。
"他转身就要走进雨中,却在第三步时重重跪倒在地。
这次他没再爬起来。
方清璇跪在他身边,手指悬停在他惨白的脸上方。
雨滴落在他的睫毛上,像一颗将落未落的泪。
她注意到他的右手臂内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那是无数个"方清璇"三个字,被反复刻在同一个位置,新伤覆盖旧伤,最终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这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她轻声说,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拖着他向诊所温暖的灯光走去。
易拉罐拉环在他们之间晃动,在雨夜里泛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