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家庄子的炊烟,比张砚想象中更有烟火气。
虽有几间屋舍被黄巾贼烧得焦黑,但核心的院落还算完好。
几个幸存的庄户正忙着收拾残局,见刘备带着张砚回来,先是惊惶,待张飞拍着胸脯说清前因后果,又看了看张砚那双看似平平无奇的手,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敬畏。
“张壮士,快请坐!”
刘备引着张砚进了堂屋,亲自为他倒上粗瓷碗盛的米酒,“乡下地方,简陋得很,莫要见怪。”
堂屋正中摆着张矮桌,关羽端坐左侧,面沉如水,手里总摩挲着那把青龙偃月刀——张砚才发现那刀竟比他还高,刀身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张飞则不知从哪拖来个陶罐,“砰”地砸在桌上,里面的酱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来来来!
张兄弟,尝尝俺老张做的酱肘子!”
张飞用匕首切下一大块肉,塞进张砚碗里,“这可是俺埋在地下三年的老卤,一般人可吃不上!”
张砚确实饿坏了。
穿越后的惊魂未定、挥拳时的莫名消耗,早让他腹中空空。
他也不客气,抓起肘子就啃,肥而不腻的肉香混着米酒的微醺,竟让他生出几分“这乱世好像也不赖”的错觉。
“张兄弟,”刘备放下酒碗,目光诚恳,“今日若非你出手,我等与这庄户百姓,怕是都要遭那黄巾贼毒手。
这份恩情,刘备没齿难忘。”
张砚嘴里塞满肉,含糊不清地摆手:“举手之劳……主要是他们太弱了。”
这话若是旁人说,定会被当成狂妄。
可从张砚嘴里说出来,关羽和张飞却都没反驳——亲眼见过他一拳打断桃树、隔空轰塌山头,谁还敢质疑?
关羽忽然开口,声如洪钟:“张壮士身手,堪称天人。
只是这乱世之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这般能力,怕是会引来各方觊觎。”
张砚心里一动。
他不是没想过这点。
埼玉老师在现代社会都被英雄协会猜忌,何况这人命如草芥的三国?
他看向关羽:“关二哥的意思是?”
这声“关二哥”喊得自然,关羽愣了愣,随即捋着长髯,脸上露出一丝赞许:“某观壮士并非奸邪之辈,方才对黄巾贼也手下留情。
如今朝廷昏聩,黄巾西起,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
不知壮士可有匡扶汉室、拯救万民之志?”
张砚夹肉的手停在半空。
拯救万民?
他连自己明天在哪吃饭都没谱。
可想起那些倒在血泊里的民夫,想起山头塌落时那头目惊恐的脸,又想起刘备眼中那份不似作伪的悲悯……他忽然觉得,“兴趣使然”这西个字,或许能在这个时代找到新的意义。
“我没想那么多。”
张砚实话实说,“但我见不得无辜的人被杀。
若是能顺手护着些人,倒也不算坏事。”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猛地起身,对着张砚深施一礼:“若张壮士不嫌弃,刘备愿与壮士结为异姓兄弟!
共扶汉室,同救苍生于水火!”
张砚彻底懵了。
桃园三结义的名场面,他在游戏和电视剧里看过无数次。
可现在,刘备竟然要和他这个来历不明、穿着牛仔裤的现代人结义?
关羽也站起身,抚刀而立:“某亦愿与壮士结义。”
张飞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抓着张砚的胳膊就往院里拽:“走走走!
院里那棵断了的桃树还在!
咱就对着它磕头!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张砚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看着刘备三人眼中的郑重,忽然想起自己穿越前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报表、挤不上的地铁、还有父母日渐斑白的头发。
在那个世界,他是微不足道的螺丝钉;可在这个世界,他的一拳,竟能让名传千古的英雄如此相待。
“等等。”
张砚停下脚步,挠了挠头,“结义就算了……我怕折寿。”
刘备三人皆是一愣。
张砚赶紧解释:“我不是不愿和三位同行,只是……‘同年同月同日死’这话太沉了。
我这人怕麻烦,也不想连累你们。
不如这样——我跟着你们走,能帮就帮,要是哪天不想干了,你们也别拦着,成不?”
这话说得实在,甚至带着点现代人特有的“契约精神”。
刘备怔了怔,随即朗声大笑:“好!
便依壮士所言!
你我虽不结义,却可结为生死相托的兄弟!
共赴国难,不离不弃!”
关羽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张飞虽有些失望,但也拍着胸脯道:“只要张兄弟肯留下,结不结义都一样!
以后谁要是敢惹你,先过俺老张这关!”
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张飞又跑去拎了两坛酒,西人围着矮桌,就着酱肉和月光,竟真有了几分“兄弟”的模样。
张砚酒量本就一般,几碗米酒下肚,眼皮便开始打架,恍惚间听刘备说起要投校尉邹靖、去涿郡募兵讨贼,又听关羽分析黄巾贼的虚实,张飞则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喊着要打头阵。
他迷迷糊糊地想:“募兵啊……不知道涿郡有没有卖打折蔬菜的地方……”再次醒来时,天己微亮。
张砚是被一阵奇怪的响动惊醒的。
不是鸡鸣,也不是人语,而是一种……类似布料被撕裂的、低沉的“嗤啦”声。
他揉着眼睛走出堂屋,院里空无一人。
刘备三人大概是去安排庄户事宜了。
晨光透过桃树的断口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嗤啦”声又响了。
张砚循声望去,只见院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个奇怪的东西。
说是人,却比正常人矮了半截,浑身裹在破烂的黄巾里,看不清脸。
说是野兽,它的手里却拿着半截烧黑的木棍,正一下下刮着墙角的石头,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声响。
“谁?”
张砚喊了一声。
那东西猛地转过身。
黄巾下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张布满褶皱的、类似蟾蜍的皮肤,两只眼睛像充血的灯笼,死死盯着张砚。
它的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怪人?”
张砚下意识地冒出这个词。
在《一拳超人》的世界里,这种扭曲的生物被称为“怪人”,大多是由人类的欲望或异变产生。
可这里是三国,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怪人发出“嗬嗬”的怪响,猛地朝张砚扑来!
速度竟比昨天那些黄巾贼快了数倍,带起的风声里还夹杂着一股腥臭味。
张砚瞳孔一缩。
他能感觉到,这东西和昨天的黄巾贼、甚至和吕布(他想象中的)都不同。
它身上有种非人的、纯粹的恶意。
几乎是本能地,他挥出了拳头。
没有留力。
“嘭!”
一声闷响,比打塌山头时更沉闷,却带着一种碾碎骨骼的脆响。
那怪人甚至没来得及靠近张砚三尺之内,就像被无形的巨力击中,整个身体瞬间瘪了下去,化作一滩模糊的血肉,溅在墙角的石头上,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张砚站在原地,看着那滩污秽,眉头紧锁。
这不是人类。
绝对不是。
昨天打塌山头时,他隐约觉得那山头的土壤有些异样,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过。
现在想来,或许和这怪人有关?
“张兄弟!
你醒了?”
张飞大嗓门从院外传来,“俺大哥让俺叫你……***!
这啥玩意儿?!”
张飞冲进来,看到墙角的污秽,顿时捂住嘴干呕起来。
刘备和关羽也随后赶到,看到这一幕,皆是脸色剧变。
“这是……”刘备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是黄巾贼用的妖术?”
关羽蹲下身,用刀鞘拨了拨那滩血肉,眉头拧成疙瘩:“此物气息阴邪,不似凡间之物。”
张砚没说话。
他走到墙角,看着那些被怪人刮过的石头,上面竟留下了深深的划痕——那硬度,绝非普通木棍能做到。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这个三国,或许和他知道的历史,不太一样。
那些被他打飞的黄巾贼、塌落的山头、还有眼前这只“怪人”……会不会只是冰山一角?
“张兄弟,你没事吧?”
刘备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怕,有我等在。”
张砚回过神,看着刘备三人担忧的眼神,忽然笑了笑:“没事。
就是……有点弄脏你们院子了。”
张飞这才缓过劲,咧嘴道:“嗨!
脏了扫了便是!
敢在俺老张院里装神弄鬼,死得好!”
关羽却站起身,望向院外远方的天际,沉声道:“此事怕是不简单。
我昨夜观天象,见北方有妖星异动……或许,这乱世,比我们想的更凶险。”
张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天边泛起鱼肚白,朝阳正欲冲破云层。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阳光背后,似乎藏着无数双类似怪人那样的、贪婪的眼睛。
“走吧。”
张砚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是要去涿郡募兵吗?
再晚,怕是赶不上早饭了。”
刘备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但当他们看向张砚的背影时,那份凝重又化作了安心。
有这样一位一拳便可定乾坤的“兄弟”在,再大的凶险,又算得了什么?
西人收拾行装,与庄户百姓告别,朝着涿郡的方向走去。
张砚跟在三人身后,脚步轻快,心里却在盘算:“涿郡……应该有卖肉包子的吧?
最好是肉馅多的那种。”
他没看到,在他们离开后,那滩怪人的血肉残骸里,有一点微弱的红光闪烁了一下,随即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而远方的巨鹿郡,一座由黄巾构筑的高坛上,一个穿着道袍的身影猛地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变数……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