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惊吓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我心头,首到天蒙蒙亮,我才在断断续续的浅眠中熬过漫漫长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可我看着那片光亮,却总觉得角落里还藏着昨夜的阴影。
“小娃子,咋脸色这么差?”
奶奶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我张了张嘴,想把看到的一切告诉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道站在屋顶的黑影、那双冰冷的眼睛,说出来会不会被当成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更何况,村里最近本就人心惶惶,我若再添上这一笔,恐怕只会让恐慌更甚。
最终,我摇了摇头,小声说:“没事奶奶,就是做了个噩梦。”
奶奶将信将疑地叹了口气,把粥碗递到我手里:“快趁热喝了,吃完跟我去河边洗衣服,晒晒太阳就好了。”
我捧着温热的粥碗,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昨夜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正是村子最东边的老槐树林。
那里常年没人去,据说几十年前曾有过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后来塌了,就只剩下一片荒草萋萋的空地。
到了河边,洗衣服的婶子大娘们聚在一起,嘴里念叨的还是那些怪事。
“我家那只老母鸡,昨天傍晚还在鸡窝里下蛋,今儿一早就没影了,鸡窝门好好的,真是邪门了!”
“可不是嘛,我家二柱说,他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西边山头上有红光一闪一闪的,像鬼火似的。”
“你们说,这些事会不会跟上个月来的那个剃头匠有关?”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是村西头的王大爷,“那人看着就不对劲,放着好好的钱不要,偏要拉段二胡,现在想想,那曲子听得人心里发慌。”
这话一出,河边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猜疑。
是啊,那个神秘的剃头匠来得突然,走得也蹊跷,他出现之后,村子里才开始不太平……难道真的和他有关?
我蹲在河边,手里攥着一块肥皂,指尖冰凉。
脑海里一边是剃头匠拉二胡时温和的侧脸,一边是昨夜屋顶上那个散发着寒气的黑影,两个身影在我眼前反复重叠,搅得我心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河对岸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是在那边放牛的李叔,他指着不远处的芦苇荡,声音都在发抖:“那、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芦苇丛里露出一角黑色的布料,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在地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一首延伸到芦苇深处。
阳光明明亮晃晃地照在水面上,可那片芦苇荡却像是笼罩着一层阴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快跑”,原本聚在河边的人瞬间散开,各自往家里奔去。
我跟着奶奶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跑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树杈上空空如也,可我总觉得,有双眼睛正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盯着我们慌乱的背影。
回到家,爷爷正坐在院子里擦拭那把破旧的二胡。
阳光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忧虑。
他见我们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放下二胡问道:“出啥事儿了?”
奶奶把河边的发现一说,爷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拿起二胡,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叹息。
“爷爷,”我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那个剃头匠……他会不会真的有问题?”
爷爷看了我一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人心隔肚皮,可咱不能随便把脏水泼给一个陌生人。
不过……”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院墙外,“今晚起,夜里都别出门了,门窗也都闩紧些。”
那天下午,村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男人们自发组织起来,拿着锄头镰刀在村里巡逻,女人们则把家里的孩子看得紧紧的,太阳还没下山,家家户户就都关紧了大门。
夜幕再次降临,这一次,连月光都躲进了云层里。
我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风声穿过门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有人在哭泣。
突然,院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扒拉木头。
我吓得猛地捂住嘴,心脏“咚咚”地跳得快要冲出胸膛。
紧接着,又听到爷爷压低了声音说:“老婆子,把灯吹了。”
屋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那扒拉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声音突然停了。
就在我们以为没事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旋律突然从院墙外飘了进来——是那首剃头匠曾拉过的二胡曲。
可这一次,那悠扬的调子却变得阴恻恻的,每个音符都像淬了冰,顺着门缝钻进屋里,缠得人骨头缝都发冷。
我死死地攥着被子,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这一次,我敢肯定,那个剃头匠,或者说,那个和他有关的神秘存在,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