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砸在琉璃瓦上,溅起的水花带着深秋的刺骨寒意。宫墙深处的弃尸巷里,
几个太监抬着草席匆匆走过,靴底碾过积水坑洼,搅浑了倒映着灰白天光的水面。
“动作快些!”领头的太监尖着嗓子催促,“这晦气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寿!”草席一角滑落,
露出一截青紫色的手腕——那曾经是京都最负盛名的纤纤玉手,如今却布满狰狞淤痕,
指甲外翻着露出血肉模糊的甲床。抬尸的小太监瞥见,胃里一阵翻搅,差点呕出来。
“王公公,这、这真是容妃娘娘?”年轻太监声音发颤,
“上月陛下还为她亲手描眉……”“闭嘴!”王公公一巴掌扇过去,
“冷宫的鬼魂也配叫娘娘?冲撞贵妃娘娘龙胎,陛下没诛她九族都是开恩!
”草席被重重扔在泥泞中,溅起的污水泼在巷口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人衣摆上。
穿一品诰命服的中年妇人踉跄一步,被身旁官袍男子死死拽住。“颜儿……我的颜儿啊!
”妇人喉咙里挤出呜咽,像被掐住脖颈的雀。花府当家花正儒浑浊的老眼盯着那卷草席,
指甲掐进掌心。三天前嫡长女还是圣宠无双的容妃,今日就成了冷宫弃尸。伴君如伴虎,
可他没料到君心狠毒至此——草席掀开的刹那,凄厉尖叫划破雨幕。
席间女子浑身无一寸完肤,纵横交错的鞭痕间可见森森白骨。面容被利器反复划烂,
眼球被剜去留下黑洞,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着,分明是折断后又被草草塞回关节。
“陛下口谕——”王公公捏着鼻子退开两步,阴阳怪气念道,“罪妇花氏,毒害皇嗣,
秽乱宫闱。念其父花正儒年迈有功,不予株连。赐全尸归葬,以示天恩。
”“全尸……”花夫人瘫跪在地,手指虚空中抓挠,“这叫全尸?!”雨越下越大,
冲刷着尸体脸上凝固的血污,却洗不尽弥漫的腐臭。
王公公不耐烦地踢了踢草席:“花大人快些收尸吧,这般模样……啧,
怕是阎王爷都认不出曾是京都第一美人。”屋檐阴影里,
无人注意到更高处的屋脊上蹲着个单薄身影。琉璃赤足踏着湿滑青瓦,
雨水顺着她鸦黑鬓发淌进衣领,她却浑然不觉。那双总是低垂躲闪的杏眼此刻睁得极大,
瞳孔里映出巷中惨状,像两潭不见底的死水。
亲崩溃、父亲隐忍、太监对话轻蔑态度多维度渲染极致压抑氛围三日前姐姐入宫时,
也是这样的雨天。皇家仪仗堵了整条长街,百姓挤在雨中争睹未来宠妃风采。
花倾颜穿着绣金凤纹的嫁衣跪别父母,却突然挣脱侍女,提着裙摆奔向后院荒废的角楼。
“琉璃!”她在漏雨的屋檐下找到蜷缩在干草堆里的少女,将暖手炉塞进对方冰凉的掌心,
“姐姐这一去,怕是再难护着你了。”十五岁的庶女琉璃,是花府最见不得光的存在。
生母是罪臣之女,生产当日便被嫡母一碗毒药送上路,留下孽种在府中苟活。
花正儒当她是对权贵的嘲讽,嫡母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唯有花倾颜这个嫡长姐,
会偷藏糕点给她,会为她挡下鞭子,会在冬夜把她冰冷的脚捂在怀里暖着。“爹答应过我,
会给你找个老实商户嫁了。”花倾颜抚摸着妹妹枯黄的发丝,声音发颤,“琉璃,
你要藏好你的……‘病’。莫再捉毒虫,莫再配那些药粉,世人容不得女子邪性。
”琉璃把脸埋进姐姐熏了兰香的袖口,含糊应了声。她天生缺少常人的喜怒,
唯有鲜血与毒物能让她兴奋战栗。花倾颜总说她是未开刃的凶刀,而自己是镇刀的鞘。
如今鞘要进宫了。“等我站稳脚跟,就接你出来。”花倾颜最后拥抱她时,
簪头的流苏扫过她脸颊,“琉璃,活下去。”雨幕中,送葬队伍远去。
花正儒扶着痛哭的夫人上了马车,始终没回头看角落里另一个女儿是否跟上。
琉璃仍蹲在屋顶。瓦片在她掌心碎裂,尖棱割开皮肉,血混着雨水滴在裙裾上,
晕开暗红斑痕。她伸出舌尖舔过掌心血痕,瞳孔深处终于燃起一丝活气。是兴奋。姐姐死了,
再没人用温柔绳索缚住她骨子里的恶兽。那些啃噬脏腑的暴虐渴望破笼而出,
嘶吼着要饮仇人的血。冲突爆发:通过回忆对比强化姐妹情深送暖炉、护脚、叮嘱,
突出失去唯一温暖后的心理崩塌;用自残细节捏碎瓦片舔血展现主角性格扭曲,
为复仇动机添加病态质感当夜花府祠堂,嫡母将怨气倾泻在琉璃身上。
“定是你这灾星克死了颜儿!”沉重的家法棍砸在脊背上,琉璃伏在地面闷哼一声。
檀香缭绕中,花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冷漠俯视着这场私刑。“母亲息怒。
”嫡长子花承铭假意劝阻,“三妹妹也是伤心过度才胡言乱语……”一炷香前,
琉璃当着全家的面,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复述王公公透露的细节:“姐姐的牙齿被敲碎了,
因为咬伤侍卫的手指。他们说她偷情,可她右臂守宫砂还在。”嫡母彻底疯了,
棍棒如雨点落下:“还敢污蔑颜儿清誉!你怎么不死在娘胎里!”琉璃蜷缩着任她打,
目光却钉在花正儒身上。老臣攥着茶盏的手指关节发白,却始终沉默。
他心知肚明长女是替罪羊——贵妃父兄军权在握,皇帝需要给惊胎的宠妃一个交代。“够了!
”花正儒终于摔杯而起,“还嫌花家不够丢人吗?”嫡母瘫软哭泣,琉璃拖着伤体爬起,
一瘸一拐走向祠堂角落。经过长兄时,她听见极低的警告:“安分些,
否则下次埋进乱葬岗的就是你。”她没回应,只从香案下摸出个陶罐。那是她偷藏的宝贝,
花承铭若知道里面养着以死人指甲喂养的血蜈蚣,怕是再不敢轻易威胁她。回到破院,
琉璃撬开地砖,取出深埋的桐木盒。盒中并非金银,而是风干的毒草、矿物毒粉,
以及一本生母遗留的残破手札——上面记载着南疆蛊术与奇药配方。
“姐姐总说这些东西造孽。”琉璃指尖抚过书页边缘焦痕,“可现在,只有孽能渡孽了。
”她捻起一撮猩红药粉混入伤口血液,低声吟诵古老咒言。蛊虫在陶罐中躁动翻涌,
呼应着少女眼中癫狂的光。
蛊术手札作为“金手指”伏笔;以血饲蛊的仪式感完成从受害者到复仇者的转变三更时分,
琉璃翻出花府高墙。她最后回望这座囚笼,将染血的家法棍扔进污水沟。
腰间木盒里蛊虫嗡鸣,像催促的战鼓。“姐姐,”她对着皇城方向轻声道,“你看,
刀出鞘了。”雨已停,浓云缝隙漏下惨白月光,照见她唇角一抹妖异笑容。“第一个,
该是谁呢?”巷口的风,带着尸体腐臭和潮湿泥土的腥气,打着旋儿,卷起几片枯叶,
粘在琉璃湿透的裙摆上。花府的马车早已消失在长街尽头,连同那虚假的悲恸和真实的恐惧,
一并被雨幕吞噬。王公公一行人早已捂着鼻子躲回宫墙深处的高檐下,弃尸巷重归死寂,
只剩下雨水敲打青石板的单调声响,以及……屋顶上,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微弱呼吸。
琉璃缓缓站起身,赤足下的碎瓦片更深地嵌进皮肉,她却感觉不到疼,
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战栗的兴奋感,从脊椎末端一路窜上天灵盖。姐姐破碎的身体,
嫡母崩溃的哭嚎,父亲隐忍的沉默,太监轻蔑的嘴脸……这些画面在她脑中反复切割、重组,
最后淬炼成一种纯粹的、黑暗的渴望。她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雨水混着血水,
在纵横交错的纹路上蜿蜒出一道道淡红的溪流。她伸出舌尖,再次舔舐那道新鲜的伤口,
铁锈味和一种奇异的腥甜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姐姐,”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毒的寒意,“你看,他们连一副薄棺都舍不得给你。
”她轻盈地跃下屋顶,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落在泥泞中。草席散开,
那具残破的躯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眼前。比远观更触目惊心。每一道伤口,每一处断裂,
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极致的痛苦与屈辱。琉璃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拂过姐姐被划烂的脸颊,
最终停留在那个空荡荡的眼眶边缘。她的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他们挖了你的眼睛……”她喃喃自语,瞳孔深处那点兴奋的火光骤然暴涨,
几乎要灼烧起来,“是因为你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还是因为……他害怕你死后还在看着他?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始动手。她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中衣下摆,沾着冰冷的雨水,
极其耐心地、一点点擦拭着姐姐尸体上的污秽。动作仔细得如同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没有眼泪,没有呜咽,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做完这一切,
她脱下自己那件早已湿透破旧的外衫,轻轻盖在了姐姐头上,勉强遮住了那可怖的面容。
“暂时只能这样了。”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弃尸巷尽头连着乱葬岗,那里野狗横行。
她不能把姐姐留在这里。她的目光落在巷角一堆废弃的建材上,
有几块破旧的木板和半塌的草棚。她走过去,用尽力气拖来几块相对完整的木板,
又扯下草棚顶干燥些的茅草,在巷子最深处一个相对避雨的角落里,
搭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窝棚。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姐姐的遗体抱进去,
用剩余的茅草仔细掩盖好。“等我。”她对着那草堆低声说,语气平静无波,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会带你回家。但不是现在。现在,我要先去拿回一点利息。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小的草棚,转身,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出弃尸巷。湿冷的石板路,
污浊的泥水,都无法让她停顿分毫。那双杏眼里,所有的怯懦、躲闪都已烧尽,
只剩下一种无机质般的冰冷光泽,仿佛深冬结冰的湖面。
花府·夜花府并未因长女的惨死而有太多改变,至少表面如此。白灯笼挂了一日便撤下了,
毕竟是个“罪妇”,大肆哀悼恐惹圣怒。府内气氛压抑,更多是出于恐惧而非悲伤。
琉璃回到她那位于府邸最偏僻角落的破败小院时,夜色已深。院子里杂草丛生,屋檐漏雨,
屋里除了一张破木板床和一张歪腿桌子,几乎空无一物。这里比冷宫更不如。
她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道黑影便带着风声扑了过来!“小***!你还知道回来!
”嫡母身边的王嬷嬷,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堵在门口,满脸横肉在昏暗的油灯下更显狰狞,
“夫人让你去祠堂跪着思过,你竟敢偷跑出去一整天!看来白日家法还是打轻了!
”王嬷嬷说着,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琉璃的脸扇过来,带着十足的狠劲。以往,
琉璃只会缩着肩膀硬挨,或者试图躲闪,换来更凶猛的殴打。但这一次——“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王嬷嬷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瘦削的手死死攥住,那力道大得惊人,
捏得她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啊!”王嬷嬷猝不及防,痛呼出声,“反了你了!
快给我……”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对上了琉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
没有哀求,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嗜血的幽暗。就像被某种冷血猛兽盯上,
王嬷嬷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你……你……”她声音发颤,
想挣脱,却发现那只看似纤细的手如同铁钳。琉璃轻轻一扭。“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啊——!”王嬷嬷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捧着自己以诡异角度弯曲的手腕瘫倒在地。另外两个婆子吓傻了,一时竟不敢上前。
琉璃看也没看地上打滚的王嬷嬷,目光扫向那两个婆子。两人被她看得一哆嗦,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滚。”一个字,音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两个婆子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搀起惨叫不止的王嬷嬷,仓皇逃离了小院,
仿佛后面有厉鬼追赶。院子里重归寂静,只剩下雨滴从屋檐滴落的嗒嗒声。琉璃关上破门,
插上门栓。后背的棍伤***辣地疼,但她毫不在意。她走到墙角,蹲下身,
用一片碎瓦开始挖掘。很快,一个小小的、密封的陶罐被挖了出来。罐子打开,
一股奇异的腥气弥漫开来。里面不是金银,而是一团深褐色的泥土,
几条通体赤红、长着密密麻麻细足的蜈蚣正在泥土间缓慢蠕动,
它们的头部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金色。这是她用生母手札上记载的秘法,
以自己的血混合特定药草喂养出的“血蜈蚣”,毒性剧烈且带着一丝阴煞之气。
她又从贴身的暗袋里取出那个桐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各种晒干的毒草、矿物粉末,
以及几样小巧古怪的器具——骨针、小坩埚、研磨杵。最底下,
是一本页面焦黄卷边、字迹却依然清晰的手札。她点燃桌上那盏劣质油灯,
豆大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侧脸。她熟练地取出一小撮墨绿色的干草粉末,
又加入几点暗红色的矿物结晶,放在陶片上,用研磨杵细细碾磨。过程中,
她割破自己的指尖,挤了几滴血进去。混合粉末遇到鲜血,发出一阵轻微的“滋滋”声,
冒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散发出一种甜腻又辛辣的古怪气味。她取出一条最活跃的血蜈蚣,
用骨针引着,让它吞噬那些混合了血的特制粉末。
蜈蚣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鲜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细足躁动地划拉着。“去吧。
”琉璃将那条亢奋的血蜈蚣放入一个更小的竹管,塞好盖子。她走到窗边,
看着王嬷嬷等人逃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利息,就从你开始吧,
嫡母大人身边的恶犬。”她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融入夜色,
悄无声息地朝着嫡母所住的主院潜去。花府的那些巡逻家丁,在她眼中形同虚设。
常年被忽视和虐待,让她对这座府邸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暗径都了如指掌。主院内,
王嬷嬷正哭天抢地地向嫡母哭诉,手腕已经肿得老高,府医正在为她处理。 “夫人!
那小***邪性得很!她的手劲根本不是人!眼神像鬼一样!
您一定要……”窗棂极轻微地响了一下,像被风吹动。一条细长的红影从缝隙滑入,
落地无声,迅速游走到床榻之下。深夜,嫡母正辗转反侧,既因长女之死心痛难忍,
又因白日失态殴打琉璃而隐隐不安,更因夫君的冷漠而心寒。突然,
床下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短促的惨叫,是王嬷嬷的声音她被安排在外间榻上守夜!
紧接着又是几声婆子的惊叫和混乱的脚步声。嫡母惊坐而起:“怎么回事?!
”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惨白:“夫人!王嬷嬷她……她……”嫡母披衣下床,
冲到外间,只见王嬷嬷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球暴突,脸色紫涨,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的皮肤底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窜动,鼓起一道道可怕的痕迹。不过片刻,她七窍开始流出黑血,
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死状极其可怖。整个主院乱作一团,
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无人注意到,窗外黑暗中,一双冰冷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然后悄然隐去。琉璃回到破院,平静地洗手,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
那条完成使命的血蜈蚣,早已通过某种秘法自行化为了血水,了无痕迹。她坐在破床上,
摊开生母的手札。油灯的光芒摇曳,照亮书页上那些诡异复杂的图案和文字。
她的手指抚过一行记载:“‘牵机’,融血无形,引人心脉,三日之内,心悸而亡,
状似恶疾。”她的目光又落在另一页:“‘傀儡香’,燃之无声,嗅者心神恍惚,易受暗示,
问之必答。”还有关于易容、毒蛊、机关陷阱的种种记载……这本手札,
是一个被毁灭的女子的全部智慧和怨恨的结晶,如今,成了她女儿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皇宫……”琉璃低声自语,
指尖划过书页上绘制的一幅简陋宫廷布局图显然是生母凭记忆或传闻所绘,
“贺兰霆……贵妃……”她的仇人,在那个天下最奢华也最肮脏的牢笼里。
以罪臣之女之后的身份,她连参选宫女的资格都没有。花府更不可能帮她。
她需要一个新的、干净的身份。机会很快来了。三日后,
是宫中采办公开招募低等杂役宫女的日子。地点在西华门外。这类宫女地位卑微,
审查相对宽松,多是穷苦人家活不下去的女儿,卖身进宫搏一条生路,
或者犯官家眷被充入掖庭。琉璃早早混在拥挤的人群中。
她换上了一身不知从哪个废弃院落偷来的、打满补丁但还算干净的粗布衣服,
脸上刻意抹了些灰土,遮掩住过于出色的眉眼尽管长期营养不良让她面黄肌瘦,
但底子仍在。她低眉顺眼,缩在人群角落里,观察着那些负责遴选的老太监和嬷嬷。
她注意到一个穿着体面、手指保养得宜的老太监,看似慈眉善目,
但眼神扫过那些年轻女孩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和贪婪。
他身边的小太监对他极为恭敬,称他“干爹”。琉璃暗中打听,
得知此人是内务府的一个管事太监,姓钱,有些权柄,
尤其好“提携”那些懂事、会来事的“干女儿”。遴选开始,女孩们排成长队,
接受简单的盘问和检查。身体有残疾、有明显病容、口齿不清的都被刷了下去。轮到琉璃时,
她故意显得十分怯懦,说话结结巴巴,眼神躲闪,
符合一个没见过世面、胆小如鼠的乡下丫头形象。
检查的嬷嬷粗略看了看她的手因常年做粗活和捣鼓毒物有些粗糙疤痕,皱了皱眉,
但也没多说,在她名字她报了个假名:二丫上画了个圈,算是过了初选。
通过初选的人被带到一旁等候。钱太监踱着步子过来,假意关怀,
实则目光在几个样貌周正的女孩身上打转。琉璃垂着头,却在钱太监经过她身边时,
极其快速地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了他的袖袋里。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钱太监脚步一顿,狐疑地瞥了她一眼。琉璃依旧那副怯生生不敢抬头的模样。
钱太监走到僻静处,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奴婢愿献家传宝,
求公公给条活路,奴婢什么都能做。”下面画了一个简易的箭头,
指向宫墙外某个荒废的土地庙方向。贪欲和好奇被勾了起来。一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家传宝?
但万一是真的呢?反正去看看也无妨。傍晚,钱太监果然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土地庙。
庙里蛛网密布,残破不堪。琉璃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公公。
”她声音依旧细弱。钱太监打量四周,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琉璃揭开破布,里面是一只成色普通、甚至有些磨损的银镯子。钱太监顿时大失所望,
面露愠色:“就这?你耍杂家呢?”“公公息怒,”琉璃连忙跪下,举起镯子,
“这镯子看似普通,但……但奴婢家乡的老人说,这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东西,
里面……里面藏着长生的秘法……”她瞎编着,声音充满蛊惑,“只要用特定的药水浸泡,
就能显出隐藏的图案和文字……”钱太监将信将疑,
但“前朝”、“长生”这些字眼对他这种残缺之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接过镯子,
仔细查看,似乎想看出些不同。就在他全神贯注盯着镯子时,
琉璃悄无声息地点燃了一小截藏在指甲里的暗黄色香粉。极其细微的烟雾,
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草药的味道,飘向钱太监。钱太监吸入了少许,
忽然觉得精神有些恍惚,眼前少女的脸似乎模糊了一下,耳边她的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
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公公洪福齐天,
定能参透奥秘……只需帮奴婢一个小忙……奴婢进了宫,定当日夜祈福,
保佑公公早日得道……”琉璃的声音低柔,重复着类似的话语。
钱太监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呆滞,
下意识地点头:“嗯……好……好说……”“奴婢身份卑微,怕是进了宫也难见天颜,
只怕辜负了宝镯认主……”琉璃继续引导。
……杂家……杂家在内务府……打点一下……给你换个好去处……”钱太监迷迷糊糊地应着。
“谢公公大恩!奴婢还有个不情之请,奴婢与家中姐妹失散,
听闻她可能在……可能在贵妃娘娘的朝阳宫当差?奴婢想……”琉璃试探着问,
她知道贵妃宫里势力大,安插人不容易,但这香效用短暂,她必须问最关键的信息。
“……朝阳宫……刘总管的人……插不进去……”钱太监喃喃,
……浣衣局……那边缺人……杂家能说上话……离各宫都近……消息……灵通……”浣衣局!
虽然辛苦,但确实是能接触到各宫衣物、听到各种隐秘流言的地方!而且人员流动复杂,
容易隐藏身份!琉璃心中一定。香粉即将燃尽。她立刻道:“浣衣局就好!谢公公成全!
公公快回去研究宝镯吧,切记莫让他人知晓!”钱太监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晃了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