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梯田的约定，澜沧江的夏夜第一章 初遇滇南的少年与梯田2005年的夏末，闷热的空气像一层黏腻的薄膜，裹着整个青溪镇。
远处的哈尼梯田，在雨季的水汽里若隐若现，云雾像薄纱，轻轻缠绕在山间，给层层叠叠的水田蒙上一层梦幻的滤镜。
兰蝴蝶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站在蜿蜒的田埂上，眉头微蹙，望着西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满心都是迷茫。
她从繁华的成都跟随父母来到这里，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迁徙，却没想到，青溪镇的一切，都与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脚下的泥土软绵绵的，帆布鞋上沾满了湿漉漉的稻茬，手机的信号格子，不知何时跳成了空白色。
“真是倒霉。”
兰蝴蝶小声嘟囔着，抬手把一缕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被雨水浸湿一角的入学通知书，那上面“青溪镇中学”几个字，在水渍的晕染下，显得有些模糊。
就在她满心焦虑时，一阵突兀的摩托车引擎声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山林间的寂静。
兰蝴蝶下意识回头，只见一辆老旧的摩托车从雾气中冲出来，车后座绑着一把破旧的芦笙，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晃动。
骑车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袖口别着一片翠绿的芦笙叶，像别着一枚骄傲的勋章；他身后跟着一只毛色发亮的黄狗，耳朵高高竖起，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少年在兰蝴蝶面前猛地刹住车，扬起一片泥水，溅到她的裤脚上。
兰蝴蝶皱了皱眉，刚要开口抱怨，少年却先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问：“你是成都来的吧？
要上课了，我带你一程！”
他的声音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爽朗，在山谷间回荡。
兰蝴蝶愣了一下，看着少年真诚的笑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小声说：“谢谢……”说着，她小心翼翼地跨上摩托车后座，双手紧紧抓住车座边缘，不敢碰到少年的后背。
摩托车重新发动，沿着田埂一路飞驰。
风呼呼地吹过，带着稻花淡淡的甜香和泥土的腥气，吹散了兰蝴蝶心头的阴霾。
她看着路边飞速掠过的稻田，水田里倒映着天空、山峦和她自己略带惊愕的脸，像一幅幅流动的水墨画。
远处的山峦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山腰上几户哈尼族人家的屋顶，升起袅袅炊烟，和云雾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坐稳了！
前面路不好走！”
少年突然喊了一声，加大油门，摩托车猛地颠簸起来。
兰蝴蝶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抓住少年的衣角，指尖触碰到粗糙的棉布，心里却莫名安定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兰蝴蝶大声问，声音被风声扯得断断续续。
“离聪！
离开的离，聪明的聪！”
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回答，“你呢？”
“兰蝴蝶。”
兰蝴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蝴蝶的蝶。”
她想起在成都时，总有人把她的名字写成“兰胡蝶”，心里就有些无奈。
“兰蝴蝶……”离聪轻轻念了一遍，嘴角上扬，“这名字真好听，像澜沧江里飞的蝴蝶。”
兰蝴蝶的脸微微一红，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夸赞自己的名字。
以往在成都，同学们总觉得她的名字太过文艺，还常常拿方言里“蝶”和“跌”的谐音打趣。
没一会儿，摩托车就到了镇口。
一座高大的牌坊矗立在路口，上面爬满了鲜艳的三角梅，红的像火，粉的像霞，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得热热闹闹。
牌坊上刻着几个烫金大字——“青溪镇”，在日光下闪着微光。
离聪停好车，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教学楼：“那就是我们学校，快走吧，要迟到了。”
说着，他把芦笙从车后座解下来，背在身上，黄狗“山风”也紧紧跟在他脚边，时不时摇着尾巴，嗅嗅路边的野花。
兰蝴蝶跟着离聪走进校园，心里五味杂陈。
她看着校园里穿着朴素的同学，还有墙上褪色的标语，和成都那些现代化的学校比起来，这里显得太过简陋。
但不知为何，她又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开启一段不一样的生活。
“兰蝴蝶！”
离聪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声，“等下我带你去找教室，初一（3）班，对吧？”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汪清泉，倒映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兰蝴蝶点点头，嘴角不自觉上扬：“嗯，谢谢你，离聪。”
她突然觉得，这个热情的彝族少年，或许会成为她在青溪镇的第一个朋友，而这个被梯田和云雾环绕的小镇，也不再那么陌生和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