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三日,沈凌瑶住的长信宫虽不算破败,却也冷清得很。
屋檐下的炭盆半明不灭,她正靠着窗边翻书,身上那件夹袄料子普通,袖口己磨出浅痕——这是她身为六公主的日常,不算苛待,却也绝无半分娇宠。
“公主,御膳房送来了午膳。”
青禾端着食盒进来,里面是一碟青菜、一碗糙米饭,外加一小盅温着的鸡汤,汤面上还浮着层薄油,显然是后厨剩下的。
沈凌瑶放下书,接过午膳。
她生母原是浣衣局的宫女,偶然被父皇临幸才诞下她,虽没名分,却也让她得了“公主”的封号,只是这份尊荣薄如蝉翼。
生母前年染了风寒,管事嬷嬷仗着是李贵妃的人,故意拖着太医,那时她去求父皇垂怜,却只远远见着太子沈宸恒陪着父皇游园,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正想着,殿外传来声响,三公主沈玉蓉带着两个宫女走进来,身上穿的锦袄在昏暗的殿内格格不入。
“六妹妹倒是清闲,”沈玉蓉瞥了眼桌上的午膳,掩唇轻笑,“父皇昨日赏了母妃些南海进贡的燕窝,我想着你许是没见过,特意来问问要不要尝尝?”
这话听着热络,却字字带刺。
沈凌瑶起身行礼,语气平淡:“多谢三姐姐好意,臣妹身子康健,不必劳烦。”
“也是”沈玉蓉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你自小跟着你母亲在浣衣局长大,怕是也吃不惯这些精细东西”青禾脸色一紧:“三公主!”
沈玉蓉转头,眼神带了几分不悦:“我与六妹妹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她将书扔回架上,“父皇今日在御花园设宴,众姐妹都去了,偏你躲在这。
说来也是,你这身份去了怕是也碍眼。”
沈凌瑶垂着眼,攥住衣角。
她知道沈玉蓉的意思——宫女所生的“公主”,连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
前几日宫宴,她刚走到殿门口,就被李贵妃身边的嬷嬷拦下,说“公主衣饰不整,恐失皇家体面”,硬生生拦了回去。
“姐姐说的是,”沈凌瑶抬眸,语气平静无波,“臣妹是不喜热闹。”
沈玉蓉见她不恼,反倒没了兴致。
作罢,带着人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沈玉蓉旁边的小丫鬟抬了抬脚,将青禾刚点起的炭盆踢倒了。
青禾气得首跺脚:“太过分了!
她分明是看公主好欺负,狗仗人势!”
沈凌瑶望着炭盆里跳动的火苗,缓缓道:“她是皇后所生,我是宫女所生,在这宫里本就不一样。”
她再次拿起桌上的书,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海棠花,是生母生前种在窗下的,“但我的身份,不该是任人轻贱的原因。”
窗外的雪还在下,殿内的炭盆也被青乐重新点起,炭火水不算旺,但也能驱散寒意。
沈凌瑶重新翻开书,目光落在“民为邦本”西个字上——她懂得,想要被人尊重,光靠为谁所生为谁所养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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