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抵达丞相府那日,我正在试穿世子送来的嫁衣。
宫使尖利的嗓音划破喜庆:”奉天承运,召云氏女即刻入宫为妃!
“ 父亲跪地痛哭,我却抬手撕了明黄卷轴。
”臣女宁嫁战死沙场的鬼,不共享囚凤的笼。
“ 暴君闻言竟低笑出声,铁钳般的手捏起我下巴: ”巧了,朕就爱折断会咬人的翅膀。
“---喜庆的红绸还不及挂满相府的雕梁,世子遣人快马送来的嫁衣己灼灼铺开在云棠面前。
金线密织的鸾凤,喙衔明珠,羽翼在烛火下流光溢彩,每一针都绣着待嫁的欢愉。
她指尖拂过冰凉滑腻的缎面,唇角还凝着未散的笑意。
“圣旨到——!”
一声尖利如寒刃的呼喝骤然劈开满室温馨,穿堂风裹着森森寒意席卷而入。
鎏金门槛外,玄甲宫卫默然肃立,将暖融春色隔绝在外,为首的内监面白无须,手持一卷明黄,眼神倨傲冰冷,扫过瞬间死寂的厅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丞相云崇之嫡女云棠,性秉柔嘉,德容兼备……特召入宫,册为贵妃,即刻启程,钦此——”尾音拖得又长又锐,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耳膜生疼。
父亲云崇身形剧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花白的头颅深深叩下,喉间溢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宽大的官袍下摆在地上堆出绝望的褶皱。
满府仆从早黑压压跪了一片,屏息垂头,不敢稍动。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有那袭未试完的嫁衣,红得刺目,红得惨烈。
云棠站着,一身素锦常服立在满堂跪伏中,孤首得像一株骤然离群的青竹。
她缓缓抬眸,视线掠过那卷象征无上皇权的明黄绢帛,落在那宫使冰冷讥诮的脸上。
然后,她动了。
一步,两步,裙裾纹丝不动,只有脚下木质回廊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她走到宫使面前,伸手,近乎平静地接过了那卷圣旨。
宫使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哼出一丝得色。
下一瞬——“刺啦——!”
裂帛之声尖锐地炸响,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卷代表着帝王意志、不容忤逆的圣旨,被她双手握住两端,猛地一扯,生生裂成两半!
撕碎的绢帛被她狠狠掷于地上,犹嫌不足,一只绣鞋重重踏上,碾过那耀武扬威的朱红玺印。
“臣女,”她的声音清凌凌响起,不大,却字字如冰珠砸玉盘,清晰地撞入每个人耳中,“宁嫁边疆战死沙场的鬼,不共享你这金砖玉瓦砌就、囚凤锁凰的笼!”
掷地有声,满庭皆惊。
连压抑哭泣的云崇都骇得忘了抽噎,惊恐万状地抬头望向女儿。
死一样的窒息只持续了一息。
殿门外,陡然传来一声低哑的拊掌。
玄甲侍卫无声裂开一道缝隙,一人缓步而入。
墨色龙纹常服,金冠束发,身量极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云棠完全笼罩。
面容俊美却冷硬如磐石,一双深眸黑得不见底,只隐约跳动着一点幽寒的光。
他唇角竟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如实质,刮过云棠的脸颊。
“陛下!”
宫使与侍卫瞬间伏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皇帝萧绝看都未看他们,一步步逼近。
织金墨履停在被践踏的圣旨碎片旁,然后,目光锁死在云棠苍白却倔强昂起的脸上。
铁钳般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扼上她的下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迫使她不得不仰头,首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危险暗流的眼睛。
他俯身逼近,龙涎香携着冰冷的威压将她彻底淹没,唇畔那点笑意加深,却比怒容更令人胆寒。
“巧了。”
他低笑出声,气息拂过她颤动的眼睫,声音轻慢,却字字砸得人生疼,“朕——偏就爱亲手折断会咬人的翅膀。”
他指尖的力道又重了三分,看着她因疼痛和愤怒而骤然缩紧的瞳孔,像是在欣赏落入掌中犹自挣扎的雀鸟。
“云棠,”他唤她的名字,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残忍,“你这双翅膀,朕折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