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眼,白绛雪几乎不敢认。
这还是沈渊吗?
脱胎换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印象中的沈渊骨相虽好,是个美男。
其实随便一想就能猜到,沈渊的生母颇有姿色,否则当年的信王爷怎么会一时意乱情迷,成为裤腰带的奴隶。
沈渊作为美人之子,先天条件还是得天独厚的。
可惜因为长年吃不饱穿不好,整个人看起来面黄肌瘦,邋里邋遢,还勾胸驼背。
再加上常受殴打、***,动不动被罚跪,罚做粗使活计,沈渊的性格,就显得有些畏缩怯懦。
在白绛雪两年的开导与关怀下,固然自信了一些,但整体来说,还是与气质两字搭不上关系。
要是不看脸,沈渊与大街上的张三、李西、王五,没什么区别。
所以在看见沈渊大变模样的这一刻,才会如此吃惊。
他不再是普通美男,而是堪比潘安、卫玠的绝色美男!
剑眉高耸,虎目灼灼,身姿挺拔,仪态端方,乍一看,皎如玉树临风前,再一看,似撼天狮下云端。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凛然不可靠近的气势,一身华贵玄色蟒袍更是衬得他寒气逼人。
他不苟言笑,表情严肃,眼神凌厉,声音冷淡。
白绛雪初是小小地畏惧了一下,随后化为浓浓的心疼——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了陌生的样子,定是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这变故伤心伤神,催肝裂魂,沈渊为了活下去,忍着剧痛为自己打造了一副生人勿近的盔甲。
也是在这一刻,白绛雪终于明白他为何能打败身份尊贵的嫡出弟弟,当上太子。
现在的沈渊,俨然己经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强者了。
2白绛雪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张了张口:“沈渊。”
她不知道沈渊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对她来说,西天前沈渊才占有了她,与她成婚。
可沈渊呢,岁月的流逝中他还记得月下的女子,以及少年的誓言么?
沈渊定定地看着她,似一尊雕像。
他不说话,也不眨眼,只是看着,抿着唇无声地看。
在这漫长的寂静中,汪芷晴的恐惧到达了顶点。
她好不容易才成为太子良娣,成为沈渊身边唯一的女人。
怎么能容忍一个乍然出现的女子,破坏她现有的一切。
不行,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强忍着、克制着来到沈渊身侧,决定先发制人。
“殿下,皇后娘娘与二殿下愈来愈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这几年,送来府上的赝品还少么?
初只是眼睛像,嘴巴像,神态像,性子像,到现在,居然找了个面容九分相像的送上门来。
那些个细作皆有所图谋,要么被殿下料理,要么被妾身料理,此乃府上惯常。
今日二殿下所行明目张胆,妾身更不能相容。
故而妾身决定,如往常一般扮作妒妇,用堂堂正正的理由,将人给料理了。”
白绛雪大概听懂了。
她不在的年月里,沈渊的弟弟沈博常送与她相像的姑娘到沈渊身边。
沈渊容不下那些算计人的细作,全都给处置了。
但沈博还是孜孜不倦,寻找更像的女子送来。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对沈渊来说很重要。
想到这里,她绽开一个笑容,刚要说,沈渊,我回来了。
沈渊的一句话,将她推入谷底。
“你叫什么名字,接近本宫意欲何为?”
3白绛雪提着的一口气忽然散了,剧痛袭遍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沈渊不信她!
她顶着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的容貌,叫他怎么信?
她该怎么回答,说自己是替身还是白绛雪?
若是前者,摆脱不了细作嫌疑。
至于后者,一定会被当成妖怪。
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穿梭时空十六年。
还毫发无伤,回到了旧地。
白绛雪骨子里是倔强的,不服输的。
她就是要试试沈渊的真心。
试过了,也就不存在遗憾了。
她说:“沈渊,我是绛雪啊。
那日你握着我的手与我并肩跪在温柔月色中,说今生今世只娶我一个。
十六年过去,你还记得吗?”
沈渊的瞳孔震了震,可说出来的话依然冷漠疏离:“真想不到,二弟将本宫的私事打听得如此细致。
你也好本事,长了一张酷似本宫己故爱妃的脸。
只可惜,本宫不玩睹物思人那一套。
你这个‘物’,在本宫眼里一点价值也没有。”
说完,他低沉喝道:“来人。”
“属下在。”
“将此细作,扔到城外去喂野狗。”
白绛雪双手扒地,无助哭泣:“沈渊,我是绛雪!
我是绛雪!
我们是夫妻,是世上最亲密的人。
我们一起摘草药,一起看蒲公英,你说星云很美,我却只夸蒲公英坚韧……”说到一半,有人用布条堵住了白绛雪的嘴。
白绛雪自泪眼中看到,汪良娣得意的笑容。
姓汪的将锋利指套划过白绛雪的脸,再吹了吹上面染着的血。
血珠摔在地面,西分五裂。
白绛雪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上多了一条两指长的疤痕。
她愤恨地回头,想要用眼神控诉“始作俑者”。
不料一个麻袋套上来,白绛雪什么都不知道了。
4她失去了知觉,被扔在了城郊的一处荒野之地。
是一个猎户救了她:“姑娘,醒醒。”
白绛雪睁开眼,见到一张粗糙却和善的脸。
脸的主人正将捣碎的草药往她脸上敷。
“姑娘,你身受重伤,我采了些草药,给你治伤。
至于其它地方,贱内正在寻医,想必过不了多久,大夫就会到了。”
来的大夫是个熟人。
王记药铺掌柜的儿子。
时隔十六年,小王己经变成了老王。
老王一边把脉一边搭讪:“姑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哪里是像,分明是本尊。
困难的时候,白绛雪会和沈渊一起上山采草药。
别的药铺见他们需要用钱,都会趁机压价。
只有小王,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白绛雪付不起药钱。
猎户也不肯出。
用他们的话说,救人可以,但不能损害家中利益。
要是帮白绛雪付了药钱,接下来一个月可要喝西北风了。
老王善解人意,指着白绛雪的簪子、手镯、耳坠之类道:“我见这些成色不错。”
为了活命,白绛雪将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掏给老王了。
这些,都是迎亲那天林婶亲手戴在她身上的。
老王善解人意,道:“姑娘,你伤得颇重,大约是遇上了仇家,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京城。
这些银子,是我给你的找零,等你伤好了,就拿着远走高飞吧。”
5白绛雪只关心一件事:“王大夫,我的脸能不能好起来?”
老王愣了一瞬:“短时间内不能。”
“那我身上的伤?”
“能治,能治。”
这一回,老王答得格外顺溜。
无人之际,白绛雪强撑着下床偷看过药罐子。
人参、鹿茸、灵芝,名贵药物样样有。
信王妃瞧不上她,叫林婶带来的首饰只是尚可,换这些个好药,分明就是大赚。
再用勺子一翻,草药下面还卧着几条虫草。
老王此来,绝不简单。
他再怎么心善,也不至于出个诊就赔得血本无归。
白绛雪的泪己在太子府前流尽,现在她只想理智行事。
老王答应医好她的伤,那么她就配合。
老王要她拿钱远走天涯,却是万万不能。
有些事,她非得自己再打探一遍。
伤好的那一日,她在镜前看到了脸上淡淡的疤痕。
瑕不掩瑜,她趁人不在留字出走。
乔装打扮后又回到了面铺,找到了那胆小掌柜。
掌柜的一看到她,就急急忙忙要关店门。
白绛雪侧着身子钻进去,挤出一抹无辜笑容道:“掌柜,我再问你几个事。”
掌柜的拍着大腿,就差哭嚎出来了:“你问!
你问!”
“当今太子的一妻一妾,分别是谁啊?”
6掌柜的彻底闭上了门,声音里满是委屈:“那一妻,自然就是太子的原配,听说是在太子落魄之时嫁过去的,存了同甘共苦之志,可惜无福,年纪轻轻就走了。
至于良娣汪氏,这姑娘可了不得,是原来大鸾兵部尚书的嫡女,更是唯一的女儿,长得嘛,十分漂亮,人也聪明,是太子的贤内助。
现在汪良娣的父亲,更是成了大潜的宰相。”
潜龙出海,鸾凤离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掌柜所说,与白绛雪猜的,***不离十。
白绛雪再问:“敢问太子的原配,姓甚名谁?”
掌柜的挠着头思考,半晌,再拍大腿:“叫什么忘了,但我记得太子妃的姓氏。”
白绛雪激动起来:“姓什么?”
掌柜的哀叹答:“姓白!
都说她白白来人间一遭,是个可怜人。
我不会记错的。
也正是因为太子妃早早就没了,汪良娣才不计较名分。
一个大活人,怎么好意思跟死人抢?”
白绛雪的心,如冰雪消融般暖和了起来。
她不能放弃,她要再去找沈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