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西下静谧,一轮残月斜挂柳梢。
上官梨惊醒时,腕间的翡翠镯子正磕在床沿上,“叮”的一声脆响。
又是那个梦。
一年前,上官梨及笄那夜,也是这个梦。
梦里,太师府一片红色,入目皆是喜色。
上官梨身着凤冠霞帔,手执合欢扇,空中适时落下几片雪花,她即将在这梦幻的雪景中嫁人了。
然而……雪势忽然大了起来,大雪开始纷纷扬扬,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风雪肆虐,满地猩红,红灯笼尽数散落在地,遍处的喜字显得格外讽刺。
大宁上官一家,全部死在了那个喜庆的雪天,横尸遍府,血染长街。
粘稠的化不开的黑血淌过石阶,顺着大理石砖的缝隙蜿蜿蜒蜒流到上官梨的红色绣花鞋旁,将上官梨团团围住……“小姐可是魇了?”
值夜的丫鬟灵珠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却见自家小姐散着鸦羽般的长发倚在榻上,雪白的中衣早己被冷汗浸湿。
“什么梦将小姐作践成这个样子?”
灵珠忧心地蹙了蹙眉,将床头的蜡烛点燃,又换了副安神香。
蜡烛燃起,整个屋子瞬间明亮起来,上官梨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攥着张纸。
待她展平细看,几行朱砂小字触目惊心:白虎临门,血光之灾,一族英烈,恨死九泉,熙元西年,大宁上官,灭***熙元西年,秋。
大宁上京,长安街。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长安街繁华依旧。
赏秋灯,颂秋福。
大宁年年如此。
汴河畔的霖安楼,二楼雅间。
上官梨轻轻拨弄茶盖,刮去茶盏中的浮沫,眼睫轻轻垂下,遮住眸中稍许期待。
时辰快到了。
霖安楼的露台处。
舞女们身影曼妙,玉足轻轻一点,旋即舞上天空,身姿变幻间,一盏明亮的菊花灯赫然降临在露台正中央,引得贵女夫人们阵阵惊呼喝彩。
露台侧面的桥中间。
“上官梨?”
林如歌回过头,一眼便瞧见了戴着纱帽的上官梨。
她轻笑一声,“如今己是黑夜,你戴个面纱做甚?”
林如歌是太保的嫡孙女,与上官梨地位相当,两人是上京城出了名的冤家,见面就斗嘴,和平相处的时候少之又少。
上官梨把头偏向一侧,灵珠扶着自家主子,闻言道,“回林小姐,我家小姐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故而带上了纱帽。”
林如歌嗤笑一声,不再看她。
“感染了风寒还来此处,真是哪都少不了你。”
上官梨依旧不作声,灵珠见状也不再回话,只偏头看向露台中央。
林如歌心中诧异,每次上官梨都张口与她争个高低,这次她竟没回嘴。
风寒坏了嗓子?
奇怪的很。
林如歌诧异了一瞬,眼神便再次被露台中央的明灯吸引去了。
不过一刻,便有人在她耳边惊呼。
“不好啦!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
当她拧眉看去,发现身边的上官梨早己不见踪影。
上官梨?
一眨眼的功夫,她竟落了水?
林如歌眸光微动。
霖安楼的掌柜倒是慌了神,上京的贵女谁落水了他都吃不了兜着走,紧忙找了几个擅凫水的小厮准备投河救人。
却被另一道声音拦了下来。
“我隐隐约约瞧着落水的不过是个仍未出阁的姑娘,贵楼的小厮又都是外男,如此贸然救人,恐怕是于礼不合吧?”
说话的是苏国公府的小姐,苏婉清。
她话音未落,便有不少声音附和。
此处的商户小厮哪有什么君子之道,救上来时,怕是全身都被摸了个遍。
且大宁素来重视赏秋灯这项活动,几乎上京所有女眷都来了,就连贵妃娘娘的凤驾也光临了霖安楼。
若是真在贵妃眼皮子底下被外男救起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到那时,才是真正一发不可收拾。
不仅清白没了,家族的颜面也丢尽了然而,偏有一个男子此刻下了水。
他下水之前还特意争论了一番。
“人命关天,出了事,算我姚家的。”
姚家,长安街的一家商户,若真是为未出阁的小姐,被救上来,当真是姚家之幸。
说话的正是姚家二郎,长相憨厚,却不干什么好事。
如此一来,不仅能白白得个美娇娘,还能一箭双雕扭转自己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他是收了银子的。
苏婉清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不过一瞬,便重新换上了那副忧心的样子。
“可……”*霖安楼,二楼雅间。
“上官梨”摘下纱帽,露出了青衣的脸庞,她对着倚在美人榻上的上官梨行了个礼。
“主子料事如神,事情办成了。”
上官梨点点头。
“小姐,灵珠多嘴,不过您是怎么察觉到的?”
她家小姐太神了些,灵珠有点不敢相信。
上官梨眉尾上挑,轻飘飘地给了灵珠三个字,“梦见的。”
青衣和灵珠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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