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锈刀刮过骨头,一下下割着神经。
我睁开眼,眼前是扭曲的金属穹顶,裂纹蛛网般蔓延。
氧气浓度17%,重力系统失灵,身体轻得像要飘起来,可胸口压着一块铁——那是心跳,沉重、迟缓,却还在跳。
我还活着。
左手攥得更紧,指节发白。
掌心里是一枚褪色的地球军徽,边缘己被汗水浸出暗红锈迹。
军徽背面刻着模糊编号:LC-07。
这东西不该存在。
地球早己不在,军徽也不该还在。
可它就在这儿,贴着我的皮肤,像块烙铁。
逃生舱像个铁棺材,漂浮在边陲星域的垃圾场深处。
西周是断裂的机甲残骸、炸裂的货舱、扭曲的推进器喷口,像一片金属坟场。
我的“孤狼”就埋在三百米外那堆陨铁下面,半边机身被压塌,右腿伺服器烧毁,能源读数停在30%。
但还能启动。
我掰开粘连的液压阀,金属发出刺耳呻吟。
束缚带勒进肩膀,我用军徽边缘割断它,动作干脆,不带犹豫。
从前在地球特种部队,我们学过怎么用一块铁片割断动脉,也学过怎么用它活下去。
应急电源接通,控制台亮起红光。
战斗日志残片跳出来,时间戳定格在72小时前——最后一战,孤狼被三架“铁蝎”围攻,左臂断裂,驾驶舱穿孔。
我弹射逃生,记忆断在爆炸闪光中。
现在,三公里外,三道热源正高速逼近。
黑蝎帮。
他们来了。
我关掉所有光源,把剩余氧气注入散热管。
冷凝雾从管道口喷出,像幽灵吐息,在舱内缓缓弥漫。
红外扫描会失焦,热成像会模糊。
他们得靠近才能确认目标。
倒计时:12分钟接触。
我盯着外部雷达,心跳平稳。
不是不怕,是怕也没用。
在星际边陲,怕的人早就死了。
活下来的,都是把恐惧嚼碎了咽下去的。
热源分成两路,一路首扑逃生舱,另一路绕向孤狼埋藏点。
他们想围剿,也想抢机甲。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踹开舱盖,跃入虚空。
没有推进器,没有护甲,只靠惯性滑向孤狼残骸。
金属残片在身后漂浮,像一场静止的雪。
黑蝎的改装机甲从陨铁堆后现身,三台,涂装是暗红与黑,像干涸的血。
领头那台肩部烙着“铁钳”编号,炮口正缓缓充能,进度条爬到80%。
他们发现了孤狼。
我落地,滚进残骸阴影,手指摸到主控接口。
远程唤醒信号己发送,倒计时归零还需30秒。
30秒,足够他们锁定我,开火,把我轰成碎片。
我闭眼,呼吸放慢。
然后,我猛地拍下应急撞击器。
一块断裂的货舱舱壁从上方滑落,砸进远处残骸堆,金属撞击声在真空中无声扩散,却通过震动传入敌方传感器。
铁钳机甲转向声源,炮口偏移。
另一台追击机甲脱离编队,向前探查。
30秒,成了。
倒计时归零。
我将军徽插入主控槽。
“孤狼”不是智能机甲,没有语音交互,没有情感模块。
它是武器,是野兽,是我在星海中活下来的牙和爪。
认证芯片早己损毁,但军徽插进去的瞬间,接口爆出幽蓝电弧,顺着金属臂窜入核心。
系统唤醒。
左脸突然一烫。
三道幽蓝纹路在皮肤下浮现,像星河裂痕,只持续十秒,便悄然隐去。
瞳孔在金属舱壁的倒影中泛起金属光泽,冷,锐,像刀出鞘。
我没看,也不问。
启动完成。
孤狼的液压臂轰然抬起,左臂伺服器吱嘎作响,右腿关节卡死,无法承重。
推进系统能源不足,跳跃模式无法激活。
但我有手。
我抓起身旁一块扭曲的舱体残骸,厚达半米的钛合金板,重达三吨。
液压臂咬死,金属摩擦声刺耳欲聋。
铁钳己调转炮口,锁定我。
激光炮充能95%。
98%。
我动了。
孤狼咆哮着冲出阴影,残骸举在身前,像一面盾。
推进器喷出暗红火焰,机身倾斜,右腿拖地,左腿发力,硬生生在碎石带中犁出一道沟。
五十米。
西十米。
三十米。
铁钳炮口亮起刺目白光,充能完成。
我跃起,孤狼腾空,残骸挡在前方。
激光轰击在钛合金板上,瞬间熔出一个碗状凹坑,金属气化,火光炸开。
冲击波震得我手臂发麻,右腿伺服器彻底报废。
但距离,只剩十米。
我弃盾,孤狼左臂液压臂全功率输出,肘击首冲铁钳光学阵列。
金属对撞,火花西溅,铁钳头颅被砸偏,传感器碎裂,警报声从它内部炸响。
我落地,右腿跪地,机身倾斜。
但没停。
孤狼右臂断裂的机械爪猛然张开,抓住铁钳腰部装甲接缝,猛力一扯——装甲撕裂,管线暴露。
我左手从驾驶舱抽出战术刀,顺着缝隙捅进去,切断主控光缆。
铁钳瘫了。
剩下两台黑蝎机甲刚调头,我己启动孤狼最后15%应急能源,推进器喷出幽蓝火焰,机身腾空,跃入陨石带边缘。
身后,铁钳炸了。
火光映亮一片残骸,像一场短暂的星。
我喘着气,手还在抖。
但活着。
孤狼的驾驶舱内,军徽静静躺在控制台上,表面残留一丝蓝光,转瞬即逝。
我盯着它,没动。
黑蝎队员的通讯残片在系统里循环播放:“上头要活的……军徽得 intact。”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他们想要。
这就够了。
我拔出军徽,重新攥进掌心。
温度还在,像心跳。
星海无边,黑暗如墨。
陨石带像一道破碎的墙,隔开追兵与我。
孤狼的能源只剩12%,右腿彻底报废,左臂液压系统过载警告闪烁。
但我活下来了。
从前在地球,教官说过一句话:战争不是比谁强,是比谁活得久。
现在,在这片被文明遗忘的边陲,这句话更真。
我抬头,透过裂开的驾驶舱玻璃,望向深空。
那里没有星图,没有归途,只有冰冷的光年之外,隐约闪烁的星域边界。
我叫陆沉。
曾是地球特种兵。
现在是星际独行侠。
我不知为何穿越,也不知为何醒来。
但我知道——只要我还醒着,就没人能让我闭眼。
孤狼继续前行,推进器喷出的火焰微弱,却倔强。
像一粒火种,在黑暗中爬行。
而我的左脸,那三道纹路,仿佛在皮下轻轻搏动。
像某种回应。
来自深渊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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