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古榕的枝叶，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絮语。
林缚走到榕树下，仰头望去，只见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褶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脚边。
他刚站定，胸口的石坠又热了起来，这一次的热度比之前更明显，像是揣了个暖炉。
银光从石坠表面渗出，顺着他的指尖，轻轻触向古榕的树干。
就在指尖与树皮相触的刹那，林缚忽然“听”到了一段宏大而古老的“石语”——不，这不是石头的语言，而是古树的心声。
它在这里生长了千年，见过浊雾未起时的晴空，见过灵域崩塌时的天裂，见过无数人从这里路过，带着希望，也带着绝望。
“等……等了很久了……” 古树的意念传入他的脑海，带着一种跨越千年的疲惫，又藏着一丝欣慰。
林缚心头剧震：“你在等我？”
“不……等‘持坠者’……” 古树的意念断断续续，“石坠……灵域钥匙……残卷……取走……”随着它的意念，古榕树干离地丈许的位置，一块树皮忽然缓缓剥落，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树洞。
树洞里没有虫蚁，只有一卷用某种兽皮包裹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异香。
林缚爬上粗壮的树根，伸手将那卷东西取了出来。
兽皮触手温润，不像普通兽皮那样僵硬，上面还绣着和石坠纹路相似的银线，只是更细密复杂。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兽皮，里面是几页泛黄的帛书，上面用古篆写着字迹，墨迹虽淡，却依旧清晰。
他认得一些古篆，阿爷教过他。
第一页的开头写着三个字：《纳灵诀》。
“纳灵……是吸收灵气的法门？”
林缚心脏狂跳。
石村的人只知道浊气会害人，却从没见过“灵气”，只在阿爷偶尔的念叨里听过，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有灵气，人能吸收灵气，变得力大无穷，甚至能飞天遁地。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
帛书上的文字晦涩难懂，但好在有注释，阿爷教过他怎么读古篆注释。
大意是说，《纳灵诀》是最基础的引气法门，能引导天地间的灵气入体，淬炼筋骨，驱散浊气，甚至能修复被浊气损伤的经脉。
“原来……真的有灵气……” 林缚手指抚过帛书，激动得指尖发颤。
阿爹阿娘，还有石村的人，是不是只要学会这个，就不会被浊气侵蚀了？
就在他沉浸在喜悦中时，树洞里忽然飘出一缕更浓郁的异香，不是来自帛书，而是树洞深处。
他探头往里看，只见树洞底部，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陶碗，碗里盛着半盏碧绿色的汁液，那异香就是从汁液里散发出来的。
汁液清澈，像融化的翡翠，表面还浮着一层淡淡的绿光。
林缚刚一靠近，就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之前被浊气侵蚀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连胸口的石坠都轻轻震颤了一下，像是在渴望什么。
“灵髓……千年古榕之精……可洗髓伐脉……” 古树的意念再次传来，“持坠者……服下……”洗髓伐脉？
林缚想起《纳灵诀》里说，普通人经脉堵塞，就算有灵气也难以吸收，而这“灵髓”，竟是能打通经脉的宝物？
他没有犹豫。
石村的遭遇告诉他，机会稍纵即逝。
他拿起陶碗，将里面的碧绿色汁液一饮而尽。
汁液入口微苦，随即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然后猛地炸开！
无数细小的热流像游鱼般窜向西肢百骸，所过之处，那些被浊气淤塞的经脉像是被温水浸泡的冰块，发出“咔嚓”的轻响，堵塞的杂质被一点点冲散，随汗水排出体外，留下的是前所未有的通畅。
林缚只觉得浑身又热又痒，忍不住低吟出声。
他体内的骨骼也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在被重塑，原本瘦弱的身体里，渐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这过程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丝热流汇入丹田时，林缚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变得更加紧实，指甲缝里排出了许多黑色的污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但他的身体却轻得像一片羽毛，五感也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百米外小溪里鱼儿摆尾的声音，能闻到古榕树叶的清香里混着的泥土气息，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的、无数肉眼难辨的淡白色光点。
“这就是……灵气？”
他伸出手，那些淡白色光点像是受到了吸引，纷纷向他的指尖聚拢。
他立刻按照《纳灵诀》上的方法，尝试引导灵气入体。
心念一动，那些光点便顺着他的毛孔钻进体内，沿着刚刚被打通的经脉，缓缓流向丹田，最后化作一缕微弱的气流，在丹田内盘旋。
虽然只有一缕，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成了！
我能吸收灵气了！”
林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石坠再次亮起银光，这一次，银光不再是虚影，而是首接投射到古榕的树干上，化作那幅残缺的地图。
地图上，除了“灵”字和他现在的位置，又多出了一条蜿蜒的路线，首指西北方向，路线的尽头，标着两个字：“黑石城”。
“黑石城……” 林缚默念着这三个字，握紧了手中的《纳灵诀》帛书。
他知道，这是石坠在指引他下一步的方向。
他将帛书小心地卷好，放进兽皮袋里，贴身收好。
然后对着古榕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指引。”
古榕的枝叶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他。
林缚不再停留。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西北方走去。
月光下，他的身影不再蹒跚，每一步都带着沉稳的力量，丹田内的灵气缓缓流转，驱散着周围可能存在的浊气。
他不知道黑石城有什么在等着他，是像石村一样的绝望，还是能让他变得更强的机缘。
但他知道，只要跟着石坠的指引走下去，只要不断吸收灵气，变得更强，总有一天，他能找到驱散世间浊雾的方法，能让像石村一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夜风拂过，古榕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送行。
而在林缚看不见的地方，那卷《纳灵诀》的最后一页，一行极小的古篆在月光下闪了闪，随即隐去——“灵域崩，浊气生，持坠者，或为救世之人，或为灭世之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