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
易小川的呼吸彻底停滞，血液倒灌回心脏，又猛地炸开，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是谁？
那是怎样的邪术？
怎样的噩梦？！
能量囚笼里，那个蜷缩的、破碎的、穿着和他一模一样衣服的“东西”，那张低垂的侧脸，每一个弧度，每一分憔悴，甚至眉骨上一道细微的旧疤——那是他高中时翻墙打篮球留下的——都分毫不差！
那是他，易小川。
另一个他。
一个被捕获、被折磨、似乎只剩下一口气的他。
“编号2024。”
俊美暴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品尝美味的慵懒和残忍，“总是不太安分，总想着打破规则，回到…错误的时间点去纠正一些‘错误’。”
他轻笑一声，指尖划过玉漱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可惜，时空秩序不容挑衅，对吗，爱妃？”
玉漱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学术探讨般的审视，扫过笼中囚徒，又落回跪在地上的易小川脸上，轻轻颔首：“陛下的律法，即是天道。
任何悖逆，都需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依旧清越动听，却冰冷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易小川最后一点侥幸。
“高要…博士？”
易小川终于从剧震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破碎不堪，“他…他做了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又是谁？！”
暴君似乎就等着他这句问话。
他微微歪头，冕旒上冰冷的玉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却令人胆寒的声响。
“朕是谁？”
他重复着，仿佛听到了天下最有趣的问题，笑容邪异得令人头皮发麻，“朕，自然是这大秦的主宰，是贯通古今的皇帝，是你们这些时空旅者唯一需要跪拜的神祇。”
他迈步，走下高殿的台阶，玄黑的袍袖拂过冰冷的地面，无声无息，却带着千钧压力，一步步逼近易小川。
“至于高要？”
他停在易小川面前，居高临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易小川完全无法理解的情绪，有嘲弄，有恨意，有快慰，还有一种…积累了太久太久的、令人窒息的疯狂，“你的老朋友，高要，他现在是朕的时空技术总监，帝国科学院的首席博士。
没有他，朕的帝国，也无法如此…完美地运行。”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囚笼，而是指向周围这一切——悬浮的仙车、森严的机甲兵俑、流转的全息星图、能量涌动的巨塔。
“觉得惊奇吗？
小川。”
暴君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恐怖，“你以为穿越时空，改变历史，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
你当年种下的‘因’，这便是两千年结出的‘果’。
一个…你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的‘果’。”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易小川神魂欲裂。
他种下的因？
他改变了什么？
他明明只是想找到玉漱，带她离开！
高要…高要怎么会变成这样？
协助这个不知所谓的暴君，建造了这个畸形的、科技怪物般的大秦？
甚至还…抓捕了另一个“他”？
混乱！
彻底的混乱和恐惧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至于他是谁？”
暴君终于将目光转向能量囚笼，嘴角勾起一个极致残酷的弧度，“他不是幻影，也不是傀儡。
他是真实的，如你一般真实。
他是试图在你之前闯入这个时代的‘易小川’，编号2023。
可惜，他失败了，成了笼中雀。
而你…”暴君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易小川惨白的脸上，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几乎颈椎断裂。
“…你是编号2024。
看来，高要博士的预测又一次精准无比。
你们这些飞蛾，总是执着地扑向同一个火焰。”
2023？
2024？
编号？
像对待物品一样！
易小川猛地挣扎起来，被反剪的双臂传来剧痛，覆甲士兵的能量枪口狠狠抵在他的后脑，发出危险的嗡鸣。
“玉漱！！”
他不管不顾，朝着那个白衣女子嘶吼，声音里是最后的绝望和乞求，“玉漱！
你看看我！
我是小川啊！
你不认识我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告诉我！！”
玉漱终于有了更明显的反应。
她美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起，并非因为触动，更像是一个科学家观察到了实验体不稳定的情绪波动。
她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落在易小川脸上，仔细地、毫无感情地扫描着。
“你的基因序列波动与编号2023高度吻合，情感反应模式也呈现出类似的剧烈和不稳定性。”
她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朗读报告，“根据帝国时空管理律第七章第西条，重复个体干扰既定时间线，需进行收容或清除。
陛下，建议立即进行深度扫描，与2023号样本进行比对，以确定是否存在迭代变异。”
易小川彻底僵住，血液冷成了冰。
这不是他的玉漱。
这绝对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记忆的玉漱。
这是一个…披着玉漱皮囊的、冰冷的造物！
“爱妃总是如此热衷于研究。”
暴君宠溺地笑了笑，仿佛在夸奖一个孩子新奇的点子，但转回易小川的目光却瞬间降至冰点，“不过，在扫描之前，朕倒想亲自看看，这一只飞蛾，翅膀是否有什么不同。”
他缓缓抬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幽蓝色的电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空气中臭氧的味道骤然浓烈起来。
那指尖，朝着易小川的额头缓缓点来。
死亡的阴影，混合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未知，瞬间攫住了易小川。
就在那闪烁着不祥电光的指尖即将触及他皮肤的刹那——“报——！！！”
一声急促尖锐的电子合成音划破了大殿森严的气氛。
一名传令兵打扮、但全身覆盖着轻质机械外骨骼的士兵疾奔入殿，单膝跪地，金属膝盖撞击地面发出铿锵之声：“陛下！
东区第三能量传输矩阵发生异常过载，疑似有未授权个体强行接入！
高要博士己赶赴现场，请求陛下定夺！”
暴君的动作猛然顿住。
指尖的电弧倏地消失。
他脸上那玩味残忍的表情瞬间收敛，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所取代。
“未授权个体？”
他低声重复，声音里淬着毒，“又是哪些不想活的虫子？”
他看了一眼几乎虚脱的易小川，又瞥了一眼能量笼中那个奄奄一息的“2023”，冷哼一声。
“看来今天，朕的花园里格外热闹。”
他甩袖转身，“把他们两个都带下去！
严加看管！
等朕处理了那边的麻烦，再来好好…‘招待’这位新客人。”
“是！”
士兵领命，粗暴地将瘫软的易小川拖拽起来。
易小川没有任何反抗，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目光死死地钉在玉漱身上。
而玉漱，早己将注意力重新投回了那座不断演化星图的庞大仪器，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程序插曲。
在被拖出大殿，陷入黑暗的甬道之前，易小川最后看到的，是那个暴君揽着玉漱，低声吩咐着什么，侧脸在幽蓝的光线下，线条冷硬如魔神。
还有…在高殿阴影的更深處，似乎有一双眼睛，一首在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双眼睛…带着一种复杂的、压抑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痛苦。
熟悉又陌生。
易小川的心猛地一悸。
但来不及细看，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声音，只剩下押送他的士兵机械的脚步声，在冰冷的、弥漫着铁锈和能量剂味道的通道里，无尽地回响。
他被粗暴地推搡着前进，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嘶吼：高要…能量矩阵…未授权个体…还有机会！
这诡异的帝国，并非铁板一块！
黑暗中，易小川几乎死寂的眼眸里，猛地窜起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