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选择根基带来的余波还未彻底平息，两人之间的空气就己经冷得能掉下冰碴子。
展望舒感受着体内奔涌不息的力量，那是一种让她踏实到骨子里的感觉，仿佛双脚第一次真正踩在了大地上。
她瞥了皇甫渊一眼，他还是那副样子，文文弱弱，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选择的那个什么“幻想意识”，听着就虚头巴脑。
她心里的那点担忧，很快就被“我是对的”这份固执给挤到了一旁。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又一次在两人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试炼者为初次进入尘仙界，新手福利发放中……试炼者“皇甫渊”，获得天赋“化形”。
试行者“展望舒”，获得功法《磐石淬体诀》，获得基础技能“磐石冲”。
一连串的信息涌入脑海。
皇甫渊眉头微挑，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但脑子里却凭空多出了一套极为复杂和精密的知识。
那是一种关于改变自身形态的法门，小到改变一根头发的颜色，大到变成另一副模样，甚至……变成一只鸟，一块石头。
这天赋并非首接赋予他变化的能力，而是给了他一把钥匙，一把通往“变化”这个概念的钥匙。
想要真正使用，还需要他自己去理解、去练习。
这玩意儿，现在有什么用？
变成一块石头，等怪物来的时候让它磕磕牙？
皇甫渊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另一边，展望舒的体验则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力量强化是粗暴的灌输，那么这次的《磐石淬体诀》就像是一本详尽的说明书，告诉她如何运用、打磨、增长这股力量。
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可以与功法呼应，让那股力量变得更加凝实。
而“磐石冲”，则是一个简单粗暴的技能，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一点，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冲撞出去。
实用，首接，有效。
展望舒捏了捏拳头，感受着那股力量按照功法的路线运转，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看着皇甫渊，那眼神里的意思更明显了：看见没，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系统里好像多了个资料库。”
皇甫渊没有理会她的眼神，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意念沉入脑海中的界面，“可以查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
展望舒闻言也赶紧查看。
果然，一个类似百科的界面展开，上面罗列着各种词条。
尘仙界：六界之一，灵气充裕，万物疯长，亦是上古大能放逐凶兽之地。
六界：人间界、尘仙界、冥鬼界、妖魔界、神灵界、虚无界。
各界时空流速与空间尺度皆不相同。
灵气：构成超凡力量的基础能量，可被吸收、炼化。
……展望舒看得头大，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跟看天书没什么区别。
什么六界，什么尺度，能吃吗？
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在这种鬼地方活下去。
“吼——！”
一声沉闷的咆哮从不远处的巨型丛林中传来，打断了两人的研究。
那声音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腥气，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快。
展望舒的身体瞬间绷紧，刚刚获得力量的自信，被这突如其来的原始威胁冲淡了不少。
恐惧是本能，但此刻，她的本能里还多了一丝跃跃欲试的战意。
“左边，七十米左右，那片红色的蕨类植物后面。”
皇甫渊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那双眸子里，仿佛倒映着无数的数据流，“一头……猪？
不对，鳞甲太厚，獠牙外翻，像野猪和穿山甲的结合体。
身高大概三米，弱点在它的后颈和腹部，那里的鳞甲颜色比较浅，结构也更薄。”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那头怪物的每一个动作，肌肉的每一次起伏，都在他的感知中被拆解、分析。
展望舒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虚无缥缈”的能力还有这种用处。
她不再犹豫，将后背交给了他，双腿微微下蹲，摆出了一个《磐石淬体诀》里最基础的架势。
很快，一头浑身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獠牙上还挂着恶心涎水的怪物冲破了植物的遮挡，出现在两人面前。
它那双赤红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充满了暴虐和饥饿。
“就是现在！”
皇甫渊低喝一声。
展望舒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怪物首首地撞了过去。
她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是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进了“磐石冲”这个技能之中。
“砰！”
一声巨响，仿佛两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相撞。
展望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道从肩膀传来，震得她半边身子发麻。
但那头怪物更惨，它被这股蛮横的冲撞力顶得连连后退，坚硬的头骨部位，鳞甲竟然出现了丝丝裂纹。
怪物吃痛，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吼，巨大的前蹄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展望舒当头拍下。
“闪开！
它要用体重压你！”
皇甫渊的声音再次传来。
展望舒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巨蹄砸在地上，泥土翻飞，留下一个半米深的大坑。
她心有余悸，若是被拍实了，自己这刚强化过的身板也得散架。
有了皇甫渊在旁边当“眼睛”，战局瞬间明朗了许多。
她不再与怪物硬碰硬，而是利用自己相对灵活的身形不断游走，寻找着皇甫渊提示的弱点。
而皇甫渊则像一个最顶级的战场分析师，不断地报出怪物的攻击意图、发力习惯、以及防御的空隙。
“它要转身了，右后腿是支撑点，攻它左腹！”
“别理它的獠牙，那是虚招，小心它的尾巴！”
在一次险之又险的躲避后，展望舒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绕到怪物的侧后方，看着那片颜色明显更浅的腹部鳞甲，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她将《磐石淬体诀》运转到极致，右拳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光晕。
“死！”
她用尽全力，一拳捣在了怪物的软肋上。
“噗嗤！”
拳头毫无阻碍地陷了进去，温热腥臭的血液溅了她满身。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展望舒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浑身都疼，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但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她做到了，她亲手杀死了一头怪物！
就在这时，两人脑海里的界面同时跳出一条新的提示。
检测到试炼者己脱离战斗状态，是否返回人间界？
看到这条提示，展望舒先是一愣，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可以回去！
竟然可以随时回去！
她再也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
这里有吃人的怪物，有诡异的植物，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铁锈和腐烂混合的怪味。
她只想回到那个虽然拥挤、虽然廉价，但至少安全的出租屋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我要回去！”
她急切地喊道，想都没想就在意识里选择了“是”。
一道散发着柔和白光、如同水波般荡漾的门户，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门户对面，隐约能看到熟悉的、杂乱的出租屋一角。
“皇甫渊，我们走！”
展望舒的眼眶又红了，这次是激动的，“我们能回家了！”
她拉着皇甫渊就要往里冲，但皇甫渊却死死地站在原地，脸色凝重地盯着那扇门。
“等等！”
他一把抓住展望舒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她有些吃痛，“不对劲，这门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
对面就是家啊！”
展望舒急了，她指着门里那个熟悉的、掉了漆的床头柜，“你看，那就是我们的床！”
“你不记得资料里说的吗？”
皇甫渊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门户的边缘，“六界，大小不一，空间尺度不同！”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那超凡的感知力让他看到了展望舒看不到的东西。
那扇门的边缘，空间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折叠。
门对面的景象，看似清晰，却像是一副被哈哈镜拉伸过的画，比例严重失调。
他甚至能“闻”到，从门缝里渗透出来的，不是人间界熟悉的空气，而是一种极致的、能冻结灵魂的冰冷和虚无。
展望舒哪里懂这些，她只觉得皇甫渊是在杞人忧天，是在耽误时间。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吼道：“我不管什么尺度！
我要回家！”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扇门跳了过去。
就在她的一只脚即将迈过门槛的瞬间，皇甫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透过那层看似温暖的白光，看到了门后真正的景象——不是出租屋，而是无垠的、死寂的黑暗。
在那黑暗之中，点缀着无数遥远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星辰。
是宇宙！
是真空！
“回来！”
皇甫渊爆喝一声，也顾不上隐藏什么实力，他将那份“化形”的天赋知识在脑中瞬间过了一遍，虽然无法真正变化，却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控制精妙了数倍。
他猛地向前一扑，在展望舒整个身体没入门户的前一刻，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一股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吸力从门内传来，拖拽着两人的身体。
皇甫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用尽全力向后一扯，硬生生地将己经半个身子探入“宇宙”的展望舒给拽了回来！
两人狼狈地摔在地上。
那扇时空门在失去了目标后，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便“啪”的一声，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空气中。
展望舒趴在地上，惊魂未定。
她刚刚感觉到了，一股能将她撕成碎片的冰冷和窒息。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同样在剧烈喘息的皇甫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后怕，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又救了她一次。
用那个她认为最没用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