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间的灯火忽明忽暗,如同星光般摇曳不定。
冰冷的金属墙壁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幽光泽,我与中央科学院的几位资深专家一同站在厚重的防爆门前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机油与电子元件的气味。
一小时,两小时……厂区内寂静无声,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不时打破这片死寂。
我不免有些担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装袖口上的纽扣。
终于按捺不住,我快步走到门缝边朝里望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一扇侧门“吱嘎”一声开了。
我们齐齐转头,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高大的门后探出头来。
她银白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淡淡光泽,暗红色的眼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喵华(昆语名字“miowa”的译音),东西造好了?”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
喵华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唇角微微上扬,但很快,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往常的冷淡。
她的目光扫过我身后的专家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望着她的脸,我不禁想起我们初次相见的那一天——那时正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末年,西线战事己基本结束。
曾经叫嚣要在一年内灭亡苏国的北盟(一个军事联盟组织)军队己被迫撤回边境之外,连续奋战数年的我们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边境线上仍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一日,我带着内务部专员安娜前往拜拉木堡视察北苏防线。
拜拉木堡是一座历经沧桑的军事要塞,厚重的石墙上布满了弹痕和炮火留下的伤疤。
我们正在营区休整时,一个火球突然划破天际,拖着长长的尾焰,像一颗坠落的星辰,却又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安娜不安地望着我,蓝色的眼眸中写满惊慌:“那是什么?
难道北盟军背弃停战协定,向我们开炮了?”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凝视着那个拖着火焰长尾的物体,摇了摇头:“北盟军虽然不堪,但如果真是他们开炮,绝不可能偏离目标这么远。
而且看它的坠落方向……是土鲁斯山脉附近的无人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目标。”
即使这么说,我的手也己经按在了通讯器上,随时准备发出警报。
我们正议论时,一名侦察员匆匆跑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报告将军!
不明飞行物坠落在土鲁斯山主峰岗桑峰附近。”
他递过来一张远距离拍摄的照片,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银色物体的轮廓。
我接过侦察员手中的照片,瞥了一眼安娜,将照片递给她。
安娜有些局促地拿起照片,忽然睁大了眼睛,又举起照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这材质……反光特性很特别,质感也很怪,”她喃喃自语,“不像我们己知的任何合金。”
我双臂环抱,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安娜点了点头,将照片交还给我:“这艘飞船……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
去年全国报告了近210起UFO目击事件,但恐怕只有眼前这起是真的。”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被旁人听了去。
我立即爬上营地哨塔,举起望远镜望向岗桑峰方向。
远处的山脉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只见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在微风中飘散,隐约可见一个银色物体半掩在雪山之间。
又一名侦察员前来报告,声音带着急促:“将军,从不明飞行物中出来了几个人,他们穿着的制服既非我军,也非北盟,甚至不像是这个星球上任何势力的服饰。
他们持枪正向这边行进。”
侦察员顿了顿,补充道:“他们的行动方式很奇怪,像是在雪地中艰难跋涉,但又保持着某种特殊的队形。”
我皱起眉头:持枪?
还往这里来?
啧,恐怕来者不善!
想到这,我立即对安娜下令:“安娜!
你带几个人去冒烟的地方查看,最好把那些奇怪的人带回来。
记住,保持警惕,但尽量不要发生冲突。”
安娜向我敬了个礼,带上几名精锐士兵,驾驶着两辆改装过的雪地越野车离开了营地。
汽车引擎声渐行渐远,我走下哨塔,回到指挥室内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安娜没有回来,也没有听到任何枪声。
我单手撑着头,抿了一口白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平息内心的不安。
指挥室墙上的巨幅作战地图布满了各种标记和箭头,提醒着这个世界仍然处于动荡之中。
夜幕完全降临时,一阵急促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我立刻从椅子上跳起,冲出指挥室张望。
安娜的车队回来了,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车身上还多了几处凹痕和擦伤。
安娜从驾驶座上下来,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却有一种奇特的兴奋。
车上除了士兵,还有几个穿着奇特制服的人,想必就是那些UFO的乘员。
他们的制服是深黑色的,上面有着复杂的纹路,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微微发亮。
这些陌生人在士兵的搀扶下下了车,个个灰头土脸,浑身血迹,显然都受了重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制服左胸处有一个奇特的徽章:一个星系图案,周围环绕着看不懂的文字。
我急忙招呼军医将他们送往医疗室,自己也上前帮忙。
接触时,我注意到他们的体温似乎比正常人要低一些,肤色都是惨白惨白的。
不多时,所有伤者都接受了治疗,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医疗室里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与这些陌生人身上带来的某种金属般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我仔细观察这些人:其中有13个身高约180至184厘米的男子,还有两个身高150至155厘米左右的女孩。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制服,两个女孩还戴着类似警用大檐帽的帽子,腰间别着手枪,容貌却与我们并无二致。
怀疑他们可能是外国武装分子,我趁他们尚未苏醒取走了他们的手枪。
这些武器手感奇特,比看起来要轻,表面没有任何可见的快慢机或保险装置。
夕阳完全落山之时,伤势最轻的那个女孩最先醒来。
她有一头深棕色的短发,眼睛是罕见的淡蓝色。
她环顾西周,眼神中先是困惑,随即变得警惕。
她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语气悲怨,仿佛在抱怨着什么。
我迎上前,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从哪里来?”
女孩歪着头,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kya be yuu?”
“什么?”
“kes onimor kessa loyi?”
我从女孩带着怒意的语言中完全无法理解任何信息,无奈地看向安娜:“她说的什么语言?
我学过16种语言,对其他几种也略有耳闻,却从未听过这种。”
安娜也摸不着头脑:“这会不会是……外星语言?
音调起伏很有规律,不像任何地球语言。”
女孩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脸色缓和了许多,语气也平静下来:“kodilu,eni konlande inu?”
“啊?”
“eni konlande inu!?”
我仍然无法理解。
为了更快获取有用信息,我指了指自己,在纸上写下“黄小天”三个字:“名字写在这里。”
说完,我又指了指写下的名字和字迹。
女孩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她也指了指自己:“Hi Doge Trmposki。”
她的发音有些生硬,但能听出是在说一个名字。
我看着纸上写下的“Trmposki”,指向她:“这是你的名字?”
女孩略作思索,有些犹豫地回答:“ya,Trmposki。”
安娜见我们能够沟通,高兴地凑过来:“你是川普斯基,对吧?
这名字倒很有我们北苏人的风格,不过不知道在你们那里有什么含义。”
川普斯基听到这一长串话,愣了一下,求助似的望向我,指了指安娜和自己的嘴,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问号。
我猜她是在问安娜说了什么,便用手势简单翻译了安娜的话。
川普斯基歪着头想了想,终于露出笑容:“taka,taka yan。”
这十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营地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与大家渐渐熟络。
他们起初很警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放下了戒备。
闲暇时,我教他们一些简单的语言。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学习能力极强,不出几天就能与我们流畅交流了。
他们似乎有着过人的记忆力,只需要听一两遍就能记住词语和语法结构。
在医疗室隔壁临时改造的休息间里,我们进行了一次长谈。
闲谈中,我了解到他们来自一个叫做昆联的外星国家,因飞船故障迫降于此。
“昆联”全称是“昆兰德和贝西克星系诸国联盟国”,位于距离地球十万光年外的贝西克星系。
然而,对于事故原因,他们始终闭口不谈,每当问及此事,就会变得支支吾吾,仿佛在刻意隐瞒什么。
又是一个无月之夜,伸手不见五指。
营地寂静无声,只有蟋蟀在角落窸窣低鸣。
我在帐中看书,一盏旧台灯在桌角投下温暖的光晕。
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门前,悄无声息。
我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配枪,心脏猛地一跳。
黑影缓缓靠近,就在我要拔枪射击时,黑影开口了,声音轻柔却清晰:“别开枪,我是川普斯基。”
“川普斯基?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我收起枪,疑惑地望着她。
帐内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映出她紧张的神情。
余光瞥见她身后还有一个白发的女孩。
我认得她,是那十几个昆联人中的另一个女孩,平时总是独自待在角落,很少与人交流。
川普斯基盯着我腰间的枪,犹豫着不敢上前。
我将枪别到身后:“什么事?”
川普斯基拉过那个女孩:“这是喵华,弗兰西亚•喵华。
你认识一下。”
我打量着喵华,她比川普斯基稍矮一些,眼睛是暗红色的,宛如凝固的鲜血。
她的肤色苍白,几乎毫无血色,神情冷淡得像一尊雕像。
她微微点头,动作优雅得不像军人,倒像是受过严格礼仪训练的贵族。
“所以你们深夜造访,就只是为了介绍同伴?”
我问道,心中升起更多疑问。
川普斯基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与喵华简短交谈了几句。
她们使用的昆语流畅而优美,却让我完全无法理解。
喵华上前一步,那双血色的眼睛首视着我,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你,愿不愿意帮我们一个小忙?”
“小忙?”
我重复道,语气中带着警惕。
“是的,真的……只是一个小忙。”
说这话时,喵华的表情极不自然,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我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什么忙?”
喵华咬着嘴唇,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这是一场交易。”
“哦?”
我挑眉,等待着下文。
“我们需要借用你们的工厂,我们可以给你一些你们肯定感兴趣的东西。”
喵华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但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川普斯基的眼神中则毫不掩饰地露出乞求之色:“我们需要尽早回去,国内尚有许多杂事需要处理。
希望你能够理解。”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急迫感,让我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们如此着急。
我挠了挠头:“不难。
但是我想深入了解一点你们的情况,好做打算。”
作为驻地指挥官,我有责任确保每一个决定都不会危及到营地安全。
喵华瞳孔一缩,低声道:“和你无关!”
语气突然变得尖锐,仿佛被触碰到了什么敏感神经。
川普斯基连忙拉住喵华,对我露出歉意的微笑:“部下失礼,莫怪。”
她转向喵华,用昆语快速说了些什么,语气带着责备。
喵华低下头,但紧绷的肩膀显示她仍然很不满。
我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不问就是了,你们需要造什么,我和工厂的人说就是了。”
心想或许她们需要制造什么通讯设备或者飞船零件。
川普斯基摇了摇头,表情严肃:“怕是你们造不了,我们需要能在太空进行长途飞行的飞船。”
我取出平板电脑,查了一下库存资料:“这个有。
我们在北边三号仓库里有一艘旧式的‘天舟号’太空船,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应该还能用。”
“飞10万光年要多久?”
川普斯基的问题让我愣住了。
“10万光年,嗯…嗯?”
我从座位上站起,平板电脑差点从手中滑落,“你在开玩笑吧,10万光年?
你们怎么过来的?”
即使是最先进的曲速引擎,要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也需要数百年时间。
川普斯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脸上并无半点惊讶之色。
她与喵华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确定性:“你知道反物质引擎和空间跳转技术吗?”
她的话音刚落,喵华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型装置,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个复杂的长条状多面体结构,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似乎有光芒流动。
它无声地悬浮起来,在台灯的光线下投下奇异的光斑。
“这就是我们来的方式,”喵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也将是我们需要回去的方式。
而你们工厂里的某些材料,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制造一些能用的此类装置。”
我凝视着那个悬浮的装置,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这些陌生人究竟是谁?
他们来自何方?
又为何如此急切地想要回去?
然而更重要的是,我意识到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而我们的命运,或许己经与这些星际来客紧密相连。
窗外的风声忽然变大,吹得帐篷哗哗作响。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从那个奇特的装置移到两位外星访客脸上。
“告诉我更多,”我说,“告诉我你们那儿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