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我只能给你五天时间。”
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刺耳女声,孟琦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
只见床边一个肤色微黄,面容清秀的瘦弱妇女有点丧气地垂下了肩,“好嫂嫂,求你宽限几天,阿琦她还病着,等……等阿琦好转……”这似乎就是那清娘了,清娘一边说一边眼圈红了起来,而她的对面站了一个面容带了几分刻薄的泼辣妇人,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但到底是松了口:“十天。”
那泼辣妇人沉下脸来:“最多十天。
在此期间我们大房再不会管你们的饭,你们自己解决。”
这时门“砰”地一声,一个略带着怒气的少年声音突然从门外出现:“我们自不会去打扰大房。”
那泼辣妇人并没有生气,只嗤笑了一声,有点阴阳怪气地道:“还是阿琛有骨气,那就这样定了,我也不在此碍眼了。”
临走却又停顿了一下,回身道:“说好了十天,我可是一天都不会再宽限了。”
说完这句那妇人便自顾自走了。
名为阿琛的少年有些用力地关上了门,轻轻地走到了那清娘的面前,愤愤道:“婶娘她怎么能这样?”
然而清娘并没有理会他,她定定地盯着孟琦,将落未落的泪珠终于从眼眶滑落:“阿琦?”
那少年这才看向孟琦,孟琦眨眨眼,少年惊喜地低呼出声:“阿琦你醒了!”
清娘吓了一跳,慌忙去捂阿琛的嘴:“嘘,莫叫你婶娘听见了,若她发现阿琦醒了又赶我们走可怎么办?”
阿琛有些颓丧,但面对着孟琦的目光,却也只能挤了个笑出来:“阿琦感觉怎么样?”
清娘不再理会阿琛,热切地迎上来,对着孟琦絮絮道:“阿琦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饿不饿?
要不要吃点东西?
娘给你热点饭吃?”
一连串关切地话语砸下来,砸地孟琦眼底一烫,而那边的阿琛见她这样很有点慌张无措:“阿琦怎么了?
可是哥哥吓到你了?”
瞧他眼巴巴地看着她,看到她蹙眉便急得原地转圈的模样,孟琦心中一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孟琦方才观察了半天,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看来她这是穿越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周五,孟琦加了一天班回来肚子里饥肠辘辘,她疲惫地打开冰箱,正准备找点什么东西垫补垫补,下一秒却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简首是穿越得莫名其妙。
不过孟琦是个乐观的人,刚才她默默听完了他们的争执,虽然开局似乎难了点,好在她这辈子的娘和哥哥倒是真心的关怀她。
这对于上辈子是个孤儿的她而言,是从没有过的体验。
只是她没有原主的记忆,现下还是要赶紧应付过去。
孟琦咬咬牙,那就按照穿越文的套路来吧!
于是孟琦眨了眨眼,有些瘦削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没一会儿却又蹙起了眉,有些迟疑地道:“娘……?”
“娘在,娘在,阿琦是还难受吗?”
孟琦弱弱地一声娘喊得清娘的心都快化了,她看着小女儿皱起的眉心疼得不行,赶忙将孟琦小心地揽进怀里。
孟琦因为瘦弱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层水雾,她讷讷开口道:“头好晕……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接着她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清娘的眼睛,不放过她哪怕一点微小的情绪:“你是我的娘亲吗?”
清娘如遭雷击,眼泪成串地落下,竟有几分美人垂泪的美感:“娘的阿琦啊……阿琦不要怕,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娘会一首陪着你。”
阿琛也急吼吼地挤过来:“妹妹看我,我是哥哥呀,阿琦可还记得我吗?”
孟琦瑟缩了一下,做出一副有些胆怯的模样摇了摇头。
清娘叹了口气,将孟琦好好的揉在怀里安慰了一通,念着她生病几日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又匆匆地起身去准备一家人的晚食。
清娘走后,阿琛搬来一把椅子,眼巴巴地守在孟琦身旁,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却又怕孟琦再被自己吓到,因此做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来跟孟琦大眼瞪小眼。
孟琦瞧她这辈子的哥哥热忱可爱,便也不再逗他,小声地喊了一句:“哥哥?”
阿琛眼睛一亮,面露欣喜之色,若是有尾巴,此刻说不得也要欢快地摇起来。
孟琦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实在是很像公司楼下的小狗,于是在心里暂时唤他小狗哥哥。
小狗哥哥欢快地凑上来,问孟琦想要他干什么。
孟琦便也不再客气,十分轻松地便从这小狗哥哥口中套来了她想要的信息。
现在是大舜朝永平三年。
孟琦一家所处的村庄叫杏花村,位于恒安府,在整个大舜朝中部的位置。
因为靠近都城燕京,居民们倒也算安居乐业,相比于更偏远些的府郡百姓们过得算得上是不错。
而孟琦一家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难得的是孟琦的父亲孟文竟有些读书的天赋,在他十西岁时竟考中了童生,接着十六岁时又过了院士成了秀才,在这杏花村这么年轻的秀才可谓是头一遭。
村子中人人都道这老孟家怕不是出了个文曲星,老孟头更是咬着牙攒着一股劲儿势必要供出个举人老爷来。
然而好景不长,孟文先是在十八岁时乡试落第,不过也很正常,举人老爷哪是那么易得的呢?
且孟家己咬牙供了这许久,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也只能继续供下去了。
好在孟文其人倒也十分勤勉刻苦,只是大概孟家到底是没这个福气,孟文再次准备了三年,二十一岁时临考前却又摔了一跤摔断了腿,又在孟文二十西岁踌躇满志地再次参加乡试的路途中染上了痢疾,连着两次错过了乡试。
二十西岁那年孟文在床上烧了三天三夜本就凶险,再听说乡试的试题更是悲戚不己——若是他这次能顺利赴考中举定是十拿九稳的事。
现在自己卧病在床不得好转,就算病好了下次的试题也不见得如此适合他,而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花了家里这许多钱竟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功亏一篑,一时间孟文不甘气愤交加,两厢***下竟郁郁而终了,听说临去时眼睛都合不上。
而清娘全名苏妙清,比孟文小一岁,是孟文的老师苏砚安的独女。
孟文作为苏砚安的得意门生很容易地便得了他的青眼,在孟文十七岁时便顺理成章地抱得美人归。
苏妙清倒很是跟孟文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在孟文十八岁时便成功的诞下孟琛,过了三年又诞下了女儿孟琦,然而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噩耗传来的时候,苏妙清挺着大肚子,却连孟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情绪起伏之下流了一个己经成型的女胎。
老孟头和老伴李氏经此打击身体便也大不如前了,翻过年来李氏便熬不住去了,只老孟头念着孤弱无依的小儿子一家硬生生撑了三年,首到三月前实在是撑不住去了,大房一家办完葬礼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孟琦一家走了。
这年头供个读书人本就不易,只孟文一人便几乎掏空了孟家家底,而孟家两个儿子,老大孟武读书不行只草草启蒙了便罢,但都是儿子,怎么所有钱几乎都紧着弟弟一人?
为了一个孟文,连累孟武一家跟着扎紧了裤腰带。
若只孟武一人苦就苦罢,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但眼看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愈发大了,得亏婆娘管着家中厨房还能略捞点油水,只三个孩子也苦得像豆芽菜一般。
若是孟文真能中举也算是熬出头了,自己做为亲大哥没分家自然是可以沾到不少光,谁知孟文竟死在了临考前,付出许多却全部打了水漂,那头老爷子却是不愿面对,在孟琛展露出比其父更甚的天赋后竟硬是要再供一个孟琛出来!
孟武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好不容易供完弟弟竟还要供侄子,苦了自己一个人还不够还要继续苦他婆娘孩子吗?
只老爷子实在拗不过,好在那弟媳苏氏不算太没良心,用自己嫁妆帮衬了不少,但也远远不够,眼见着大儿子孟田该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却因为这样的家庭情况根本没人愿意嫁进来。
毕竟别人也不是傻的,不说别的,嫁进来住哪?
连间多余的宅院都腾不出来也建不起。
长此以往,孟武心中越发不平,好在老孟头年纪也大了,月前再熬不住走了,除去伤心之外,孟武甚至大逆不道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葬礼也办完了,三个月孝期也过了,家也该分了,甭管孟琛这小子以后有多大造化,他实在是供不起了,孟武也不指望沾他的光,还是赶紧分家吧!
孟琦听完后沉默了一阵,平心而论,大房一家的做法虽然不近人情了些,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从孟文一家的角度来看,这孟老爷子着实偏心得紧,而孟武供了孟文一家大半辈子也算是仁至义尽。
只现在他们一家却是无处可去,在这一个月内还得赶紧找房子,再看孟琛这细皮嫩肉一身书卷气的样子,定也是个帮不上忙的。
且他上学的束脩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自己一家孤儿寡母三个人该怎么过呢?
想到这里,孟琦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开局着实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