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指节捏得发白。
课桌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试卷和草稿纸铺得乱七八糟。
他眉头拧成了疙瘩，无意识地啃着铅笔头，那道遗传大题像根鱼刺似的卡在那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沐枫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他正想到这儿，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把铅笔咬断。
一回头，沐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站在他身后，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老李啊，”沐枫拖长了声音，凑过来看他桌上那堆草稿，“还在跟这道题较劲呢？”
李浩然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立刻指着自己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激动地说：“我觉得我的思路没问题！
常染色体遗传明明能推出3:1！
你看这里……打住打住！”
沐枫赶紧摆手，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这是出题老师挖的坑，就等着人往里跳呢。
你仔细看看II-3的性状表现嘛！
唉，算了算了，跟你这死脑筋说不通……”他边说边很自然地从李浩然桌上抽了支笔，又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叠A4纸，嘴里念叨着：“给你推一遍好了，免费的，就这一次啊！
看完你自己再琢磨去。”
别看沐枫总成绩不算拔尖，在这所学费亲民的私立学校里还算不错。
后来分到实验班，在这“卷生卷死”的氛围里，他靠着不服输的劲和实验班的资源，真的从后面一步步追上来了，尤其是生物，跟开了挂似的，超越了不少实验班的老将。
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沐枫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你看，关键点在这里。
假设是常染色体，就会/…!=;$。
但如果是X染色体上，就¥%@#？
了，明白没？”
李浩然起初还不服气，但随着沐枫一步步讲解，他的表情从质疑慢慢变成了专注，最后猛地一拍脑门！
“我去！
原来坑在这儿！
我光盯着表现型比例，没注意这个遗传特点！”
他恍然大悟，脸上有点懊恼，但更多的是豁然开朗的惊喜。
他抬头看向正在盖笔帽的沐枫，表情复杂，张了张嘴，“谢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没好意思说出来。
沐枫却像完全没在意，把笔往他桌上一放，笑嘻嘻地又拍了他一下：“行了，搞明白就好！
走啦，下节就是生物课，不会就去问老韩。
这些A4纸留给你了，看你那卷面乱的，眼睛都要瞎了……”看着沐枫溜达回座位的背影，李浩然捏着那张写满了解题步骤的纸，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低声嘟囔：“这家伙……”……“成绩怎么还没出来啊？
蒸发啦？”
沐枫用笔帽一下下戳着桌面，小声抱怨。
往常最多三天，各科分数怎么都该有点风声了，这次倒好，整整一周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反常了！
颁奖典礼不是要看成绩排名吗？
难道分数只存在校领导电脑里，他们这些当事人反倒没资格知道？
他捅了捅前座的刘洲，压低声音：“你说学校是不是憋了坨大的，就等家长会来个‘惊喜’？”
旁边的苏沐秋也难得没在刷题，指尖转着笔，微微蹙眉：“化学老师连答案都没对，不太对劲。”
她语气里带着学霸特有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按照以往，第二天早上就该给我看答案了。
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交换了一个同样迷茫的眼神，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猜测。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轻轻推开。
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己经站在讲台旁，面色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她是位资历很深的老教师，教英语的，以要求严格、作风干练出名，光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股让人不由自主挺首腰板的低气压。
真够吓人的！
教室里原本悉悉索索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老班扶了扶眼镜，视线扫过全班，言简意赅：“通知一下，今天大课间取消。
所有人，第二节课下课立刻搬凳子去楼下***，学校开期中总结表彰大会。”
“啊？”
沐枫没忍住，脱口而出，“老师，分数都不知道，怎么开颁奖典礼啊？”
这流程不对吧！
老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居然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怎么？
就你那成绩还着急了？
学校统一安排的。
奖项和名单都定了，分数和排名等下会公布。”
她顿了顿，补充道：“行了，别嘀咕了，准备上课。”
沐枫把剩下的疑问咽回肚子，干巴巴地应了声：“……行。”
看来，谜底非得等到大会上才能揭晓了。
这学校，可真会吊人胃口！
教室里静了一瞬，随即像炸开的锅，议论声再也压不住了。
“我去，玩这么大？”
沐枫下意识地看向苏沐秋，发现她也正看过来，两人眼里都是同样的惊疑不定和一丝被勾起的好奇。
刘洲更是紧张得开始抖腿，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佛祖保佑菩萨显灵，千万别让我爸在家长会上丢人……”老班重重地咳了两声，冰冷的视线扫过全班，噪音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一种山雨欲来的寂静。
她什么也没说，翻开英语课本就开始讲课，仿佛刚才只是通知了件“明天交作业”一样平常的事。
但这节课，注定没几个人能听进去。
空气里飘着无形的焦躁和期待，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估算着自己的排名，猜测着那神秘奖项会花落谁家。
第二节课的下课铃终于响了，像是吹响了命运的号角。
“搬凳子！
动作快！
排两队！”
老班一声令下，教室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凳子腿磕碰的声音，互相催促的声音，低声祈祷的声音响成一片。
沐枫搬起自己的木头凳子，跟着人群往下走。
刘洲挤到他身边，哭丧着脸：“枫哥，我感觉我要凉。”
“凉什么凉，”沐枫嘴上安慰着，心里也有点打鼓，“说不定有惊喜呢？”
他瞥了眼走在前面的苏沐秋，她倒是看起来挺镇定，就是脊背挺得比平时更首了。
楼下操场己经布置好了主席台，红色的横幅迎风招展——“期中总结表彰大会”。
各年级的学生像潮水一样涌向指定区域，叽叽喳喳的声音汇聚成巨大的声浪。
找到自己班级的位置坐下，初夏的阳光己经有点晒了。
沐枫眯着眼，看着主席台上陆续就座的校领导，心里那点不安渐渐被一种奇怪的兴奋取代。
管他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教导主任照例先是一番冗长的屁话，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强调学习的重要性……听得底下的学生开始昏昏欲睡。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环节——“下面，宣读本次期中考试获得表彰的同学名单，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
全场瞬间精神了。
“下面颁发进步之星。”
沐枫正走神呢，冷不丁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苏沐秋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可以啊你小子！”
沐枫愣了一秒，才被旁边刘洲猛地一肘子捅醒：“枫哥！
是你！
进步奖！
快上去！”
他有点懵地站起身，在一片掌声中走向主席台。
拿到那张“进步奖”奖状和一提旺仔牛奶时，手心居然有点冒汗。
虽然不是顶尖，但这是他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意义不同。
“下面颁发成绩优异三等奖！”
念了一串名字，结果又有沐枫！
“枫哥你也太卷了吧！”
刘洲在旁边起哄。
“你不是也有吗，别臭屁我了。”
然后是二等奖，苏沐秋淡定地走向主席台，经过他时轻笑：“不过你还差点事呢！”
“嘲讽谁呢你！”
沐枫瞪了苏沐秋一眼。
苏沐秋刚走下台，还没坐稳，就又听到喇叭里传来声音：“同时，颁发单科成绩突出奖……数英物化生全被我们班包了，剩下的就是文科班的人了。”
沐枫喃喃自语。
“高二化学单科第一名——苏沐秋，96分，年级第一。”
沐枫的掌声拍得特别响，甚至还吹了个短短的口哨，引得周围同学都看过来。
苏沐秋在台上接过化学奖状时，耳根微微发红，没好气地瞪了台下的他一眼。
“高二生物单科第一名——沐枫，裸分满分，全市第一。”
生物裸分满分！
市统考的生物试卷这么抽象他居然满分！
他再次上台，从领导手里接过生物单科奖的证书时，脚步都比刚才轻快了。
台下刘洲激动得好像是自己得了奖，手都快拍红了。
大会结束后，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回走。
刘洲勾着沐枫的脖子，兴奋得嗷嗷叫：“枫哥你可以啊！
深藏不露！
三张奖状！
你那几箱奶分我点，还得请客！
必须请客！”
“你秋姐化学还第一呢，咋不找她请客？”
沐枫任他闹着，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那个身影。
苏沐秋正和几个女生走在一起，手里拿着两张奖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阳光洒在她带笑的脸上，也落在沐枫手里那几张沉甸甸的奖状上。
沐枫忽然觉得，这个成绩，好像比自己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还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加冕！”
刚回到班里，沐枫就大喊一声，把正放奖状的苏沐秋吓了个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