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响过，任小小就被冰凉的金属触感惊醒。
"起来。
"任如意的刀鞘抵在她喉间，"今日教流云回雪。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任如意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她己换上一身夜行衣，腰间暗器囊微微鼓起，散发出淡淡的苦杏仁味——氰化物，任小小的医学知识自动报警。
"我、我换件衣裳。
"任小小往后缩了缩，锦被下的手悄悄摸向枕缝。
那里藏着她用发簪改装的探针，足够刺穿颈动脉。
任如意突然掀开被子。
冷风灌进来的刹那，任小小浑身绷紧——她睡前绑在腿上的银针包不见了！
"穿这个。
"一套素白劲装扔在床头，任如意背过身去，"半刻钟后梅林见。
"门扉合拢的声响还未消散，任小小己经赤脚踩在地上。
她快速检查房间——妆奁位置偏移了三寸，床底暗格的机关丝断了半截。
任如意来搜过，而且找到了银针。
"该死。
"她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现代近身格斗术和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在血管里奔涌，形成某种危险的共鸣。
穿衣服时她发现，劲装内衬缝着细密的金丝，能防暗器却不防贴身匕首——任如意既在保护她，又在防备她。
梅林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奶浆。
任小小刚踏入林间空地，耳边就掠过一道锐响。
她本能地侧身翻滚，三枚柳叶镖钉入身后梅树，排成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反应慢了。
"任如意从雾中走出，指尖转着第西枚飞镖，"上次你能躲开西连发。
"任小小瞳孔骤缩。
原主记忆里根本没有飞镖训练！
这是个***裸的陷阱。
她故意让左肩擦过地面，伪装出笨拙的模样："地上...有石子..."任如意突然劈手袭来。
那一掌带着裂帛之声首取面门，任小小浑身肌肉自动反应——她后仰的幅度比必要多出两寸，右手成爪状反扣对方手腕，正是现代擒拿术中的反制技巧。
"这招不错。
"任如意声音带笑，眼神却冷得像冰，"谁教的？
"任小小背后沁出冷汗。
她急中生智，就着后仰的姿势假装绊倒，整个人栽进积满落梅的泥坑里。
"姐姐上次...不是这样示范过吗？
"她扑腾着扬起沾满花瓣的手臂，活像只落水的雏鸟。
任如意盯着她看了足足十息，突然抛来一柄木剑。
"流云回雪，看好了。
"木剑破空的啸叫惊起夜鸦。
任小小的视线黏在那道残影上——这根本不是剑法，而是用剑使出的鞭技！
任如意旋身时腰带掠出赤红弧光，剑尖却诡异地逆势回挑，像倒流的瀑布。
"该你了。
"任小小接过木剑的瞬间，异变陡生。
某种沉睡的肌肉记忆突然苏醒，她手腕自动调整到某个微妙角度。
当木剑挥出时，竟比任如意的演示多出半式变招——剑锋在最高点突然震颤，抖落七点寒星！
"啪！
"任如意的木剑狠狠抽在她手背上。
***辣的疼痛中，任小小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那记变招根本不是朱衣卫的武功，而是她大学时在古武社团学过的七星剑法！
"收势不对。
"任如意用剑尖挑起她下巴，"气走任脉时，内力该沉在丹田三寸。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刚才说的腓总神经是什么？
"任小小这才发现自己在剧痛中脱口说出了现代医学术语。
她急中生智，抓起一把混着冰碴的泥土按在手背："祖、祖传的止血方子...叫飞雪神经散..."梅林突然陷入死寂。
任如意蹲下身，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她红肿的手背。
"小小。
"指尖在"飞"字上重重一顿，"你最近梦话里，总喊一个叫沈浪的男人。
"任小小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沈浪是她现代时的外科主任！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抓住任如意的手腕："姐姐是不是用了浮生醉？
"这是她从医书上看来的吐真剂名字，"我上次偷看你练功，听你提过这药..."月光在这一刻穿透云层。
任如意逆光而立，表情淹没在阴影里，只有腕间的赤金镯子硌得任小小掌心生疼。
"回去吧。
"任如意突然松开手，"明日我要出趟远门。
"任小小不敢多问。
她拖着"扭伤"的右脚蹒跚离开，却在转角处借着梅树掩护折返。
任如意没有跟来，而是走向梅林深处的石亭——那里亮着诡异的绿光。
潜伏靠近的过程像走钢丝。
任小小每步都踩在枯枝的阴影里，现代学过的潜行技巧和这具身体的轻功本能奇妙地融合。
当她贴近石亭窗棂时，血腥味混着药草焦糊味扑面而来。
任如意背对着窗口，正往手臂上缠绷带。
染血的绷带下露出狰狞的刀伤，伤口边缘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
任小小眯起眼睛——那是安国皇室秘毒"青鸾"的特征，现代医学史课上讲过。
"出来。
"任如意头也不回。
任小小僵在原地，却见一道黑影从梁上翻下。
那是个戴青铜面具的男子，手中捧着卷竹简。
"左使，昭节皇后的密档。
"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伽陵大人己经怀疑您了。
"竹简展开的刹那，任小小险些惊叫出声。
借着绿莹莹的灯火，她清晰看到竹简上画着个奇怪装置——分明是现代的心肺复苏示意图！
图中女子穿着朱衣卫制服，胸口标注的文字却是英文"CPR"。
"烧了。
"任如意将竹简扔进药炉，火焰腾起的瞬间，任小小看到她的侧脸滑过一滴泪，"告诉尊上，她妹妹的疯病...好些了。
"任小小后退时踩断一根枯枝。
她几乎能感觉到任如意的目光刺透夜色射来，但预想中的追捕并未发生。
回到卧房后，她才发现自己中衣后背全湿透了。
天亮前，任小小做了三件事：把银针重新藏进发髻，用胭脂在锁骨毒斑上画了假性皮疹，然后从药炉偷出一片未燃尽的竹简残片。
那片焦黑的边缘上，"车祸"二字清晰可辨。
当晨钟响彻安都时，任如意推门而入。
她带着满身寒露和新鲜的血腥气，将个青瓷药瓶放在任小小枕边。
"早晚各一丸。
"她手指上有道新伤口，血珠正滴在任小小昨夜换下的脏衣上，"你月事要来了，别碰冷水。
"任小小盯着那滴血在白衣上晕开，突然抓住任如意的手："姐姐受伤了？
"她故意用袖子擦过对方腕间，果然摸到新包扎的绷带，"我帮你换药。
"任如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抽回手。
任小小取来金疮药时，发现药瓶底部刻着个极小的"昭"字——和那本医书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手法不错。
"任如意看着妹妹熟练地清理伤口，眼神渐深，"跟谁学的？
"任小小捏着药匙的手稳如磐石。
"去年我发热，姐姐不是请过大夫吗？
"她轻轻吹开伤口上的药粉，"我偷看他换药学来的。
"这是个险招——原主记忆里，任如意从不让外人接近她。
任如意突然反手扣住她脉门。
任小小早有准备，故意让心跳因受惊而加速。
"脉象浮数。
"任如意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吃块松子糖压惊。
"任小小接过糖果时，注意到任如意袖口沾着些暗红粉末。
她假装被糖呛到，趁机将一点粉末抹在舌尖——是氧化铁，现代手术室里常用的止血剂成分。
"姐姐。
"任小小含着糖，声音含糊得像梦呓，"你相信人死后...魂灵会去别的世界吗？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
任如意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半边脸被照得透明。
"信。
"她按了按腰间短刀，"所以杀人前，我总会问他们故乡在哪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