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凿出深浅不一的小坑。
任小小数着雨滴,等待任如意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
从上次梅林练剑己过去七日,任如意每天寅时出门,身上都带着不同的血腥味——有时是别人的,有时是她自己的。
"咔嗒"。
铜锁弹开的声响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任小小溜进任如意卧房时,袖中的银针还带着体温。
这是她第三次潜入姐姐房间,前两次都无功而返。
但今天不同——任如意临走前咳了血,却故意用帕子掩住,那抹暗红在素白绢帕上洇开的形状,像极了现代CT片上的肺部阴影。
"支气管扩张..."任小小无声地翕动嘴唇,手指拂过雕花药箱。
黄铜锁扣上残留着新鲜的血迹,指纹清晰可辨。
她将银针插入锁眼,轻轻旋转三下,锁芯发出满足的"咔哒"声。
药箱里整齐码放着青瓷药瓶,每个瓶身都贴着朱砂写的标签。
任小小指尖一顿——标签上的字迹与她偷看的那本医书扉页一模一样。
最底层的暗格中,躺着半块碎裂的玄铁令牌,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
"昭..."任小小摩挲着令牌上的刻痕。
这个字与医书扉页的标记完全相同,但令牌边缘还刻着行小字:"如意...永...效..."后面的字被血迹模糊了。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
任小小手一抖,令牌撞在药箱内壁上,发出清脆的金属音。
几乎是同时,暗格底部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擦着她指尖划过,在食指留下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机关术!
"她倒吸一口凉气。
刀片上泛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淬了毒。
任小小迅速含住手指,用唾液稀释毒素——这是现代特种部队的应急处理法。
舌尖传来的苦涩让她浑身一震:乌头碱,古代版氰化物。
雨声忽然变得密集。
任小小屏息听了片刻,确认不是脚步声,才继续翻找。
药箱夹层里藏着个油纸包,展开后是几片干枯的草药。
她捻起一片对着光看——叶片背面的网状叶脉在阳光下呈现淡金色。
"金丝桃..."任小小眼睛一亮。
这是现代抗抑郁药的主要成分,古代多用于治疗"离魂症"。
她突然想起医书上那段被反复批注的文字:"异世魂灵附体者,瞳仁有蓝晕,喜食甜..."又是一道闪电。
借着刹那间的白光,任小小发现油纸背面用针刺出了微小的孔洞。
她取出随身带的胭脂,轻轻涂抹在纸上,再印到白帕上——浮现出的竟是幅人体解剖图!
心脏位置标注着奇怪的符号:♀+→☠。
"女性...加...指向...死亡?
"任小小正思索着,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飞快复原药箱,却在合盖时瞥见底层暗格里闪过一点金属光泽。
任如意己经走到庭院。
任小小咬咬牙,用银针挑开暗格夹层——一枚现代手术刀片静静躺在那里,刀柄上刻着"Stryker"的英文标识。
"见鬼!
"她差点惊呼出声。
这是她穿越前常用的手术刀品牌!
刀片被匆忙塞回原处时,在指腹留下道细痕。
血珠滴在药箱内衬上,立刻被某种吸水性极强的材料吸收,只留下淡淡粉痕。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任小小滚进了床底。
任如意的鹿皮靴踏过青砖,水珠从蓑衣边缘滴落,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
靴尖在药箱前停住了。
"出来。
"任如意的声音比雨水还冷。
任小小心跳如鼓,却听见"喵"的一声——花斑猫从博古架跳下,亲昵地蹭着任如意的小腿。
"馋鬼。
"任如意丢下块东西,猫儿扑上去大嚼。
借着这个空档,任小小从床底另一侧钻出,顺着后窗翻了出去。
她没看见任如意盯着床底水痕时骤缩的瞳孔,也没听见那句低语:"...和昭节娘娘一样的习惯。
"回到自己房间,任小小摊开偷藏的草药。
金丝桃、远志、合欢皮——全是镇静安神之效。
她忽然想起医书上那个被反复描画的方子:"离魂汤:金盏花三钱,忘忧草...""原来如此!
"任小小猛地坐首。
任如意在暗中治疗她的"离魂症"!
这个认知让她既惊又喜。
她翻出自己这些天偷偷收集的药材,开始按现代药理学重新配比。
雨停时,任小小己经制出两种药丸:一种用蜂蜜调和,针对任如意的咳血症状;另一种裹着黄连粉,伪装成安神丸。
她将后者放进妆奁暗格时,发现原先藏着的银针包被人动过——针尾排列顺序从"三二一"变成了"一二三"。
"警告?
还是试探?
"任小小摩挲着银针,突然有了主意。
当晚子时,任如意房中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任小小赤脚摸到姐姐门前,故意踩响一块松动的木板。
"进来。
"咳嗽声立刻停了。
任小小推门而入时,任如意正对着烛火看密信。
信纸在火焰中蜷曲成灰,但任小小还是瞥见了"伽陵"二字和半个朱衣卫印鉴。
"睡不着?
"任如意拢了拢衣领,却没能遮住锁骨处的淤青。
那伤痕形状奇特,像是被某种爪形兵器所伤。
任小小捧出食盒:"给姐姐炖了雪梨羹。
"瓷盅里晶莹的羹汤上飘着几粒枸杞,底下却藏着川贝粉和现代提纯的黄芩苷——这是她白天从药材里萃取的。
任如意舀起一勺,突然抬眼:"你碰过我药箱?
"烛火爆了个灯花。
任小小后背沁出冷汗,脸上却露出委屈:"姐姐的药箱不是上锁了吗?
"她故意露出缠着纱布的食指,"我是削梨皮划伤的..."任如意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将勺子送入口中。
羹汤滑入喉咙的瞬间,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任小小知道,那是尝出了异常却强自镇定的反应。
"太甜。
"任如意放下瓷盅,袖口擦过唇瓣时,悄悄抹去了嘴角一点药渍。
任小小假装没看见,从袖中取出个香囊:"我照着医书配的安神香,给姐姐挂在帐子里吧。
"香囊里装着改良过的"离魂汤",剂量只有原方的三分之一。
任如意接过香囊的手指微微发颤。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出她指甲根部的青紫色——慢性中毒的征兆。
任小小突然想起医书上那个♀+→☠的符号,寒意顺着脊梁爬上后颈。
"姐姐最近...睡得好吗?
"她假装整理食盒,实则观察任如意面色。
在现代医疗经验看来,那分明是二尖瓣面容的特征。
任如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瞬间绽开刺目的红梅。
任小小顾不得伪装,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她手腕——脉象弦滑数,典型的肺热壅盛。
"我去熬药!
""站住。
"任如意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谁教你的诊脉手法?
"任小小疼得眼前发黑,却看见妆台上那枚手术刀片反射着月光。
电光火石间,她脱口而出:"昭节皇后!
"任如意的手猛地松开。
任小小趁机挣脱,指着妆台上摊开的医书:"那本书扉页写着昭德堂,我...我猜是宫里流出来的..."雨又下了起来。
任如意盯着医书,眼神渐渐涣散。
当她再开口时,声音轻得像梦呓:"她总说...人是从星星上掉下来的..."任小小心跳漏了一拍。
这分明是现代人才会有的宇宙观!
她正想追问,任如意却突然栽倒。
接住那具滚烫的身体时,任小小摸到她后颈有个微凸的硬块——是植入物!
古代怎么可能有皮下埋置技术?
暴雨如注。
任小小将姐姐安置在床榻上,迅速从药箱找出金银花和鱼腥草。
当她捣药时,发现药臼底部刻着行小字:"To Alice, follow the white rabbit."(致爱丽丝,跟随白兔)药杵"当啷"掉在地上。
任小小浑身发抖——这是她穿越前最后看的那场电影台词!
窗外的闪电照亮床榻,任如意在昏迷中喃喃自语:"...回不去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