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室友。
文森特在冰冷的铁皮地板上蜷缩了一夜,胃里的灼烧感几乎盖过了其他所有不适。
清晨(或者说,庇护所幽能灯亮度略微提升,象征早晨的时刻)的第一件事,不是规划宏图,而是必须解决最基础的生存问题。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最后几滴冷凝水从管壁上刮下来润喉。
老查理的鼾声还在门外有节奏地响着。
文森特悄无声息地挪开抵门的铁棍,像一道灰色的影子滑出他的“房间”。
巷子里比昨天更加潮湿阴冷。
他需要食物,立刻。
但他身无分文,那枚贝母扣子己经是他最后一点“资本”。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水源。
跟着零星早起的人流,他来到一处公共取水点——一根从岩壁伸出的粗铁管,滴答着浑浊的液体,下面放着几个破桶,人们排着队,用各种容器接取,脸色漠然。
水看起来很不干净,但没人抱怨。
文森特默默排在队尾,轮到他时,他只能用双手捧起一点,快速喝下。
水的味道带着一股铁腥和涩味,但他顾不上了。
胃里有了点东西,反而更饿了。
他需要实质性的食物。
他沿着嘈杂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着每一个摊位,分析着每一种可能换取食物的东西。
他的知识在这里毫无用处,他的体力无法承担重活,他的外表依然引人注目且显得脆弱。
正当他经过一个堆满生锈金属零件的摊位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了他的思考。
“抓小偷!
他妈的那块‘亮铜’是老子拼了命才从‘酸液池’边上抠出来的!”
一个壮硕得像熊一样的摊主咆哮着跳起来,指着一個正飞速钻进人群的瘦小身影。
人群一阵骚动,但大多只是冷漠地让开,甚至有人发出看热闹的嗤笑。
在这里,这种事太常见了。
那瘦小的身影灵活得像只耗子,眼看就要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
摊主气得哇哇大叫,却追之不及。
就在这时,站在摊位附近的一个男人动了。
他穿着和庇护所守卫类似的皮甲,但更旧,也没背那种长管武器。
他一首靠在墙边,似乎在打盹,对摊位的货物毫无兴趣。
他的动作快得让文森特几乎没看清。
没有多余的花哨,只是右脚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就像是被弹射出去一样,瞬间掠过五六米的距离,精准地一脚踹在那逃跑小偷的腿弯处。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瘦小身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倒在地,怀里一块泛着微光的金属锭滚落出来。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干净利落,狠辣无比。
人群的嗤笑声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了不少,看向那男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畏和忌惮。
那男人慢悠悠地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块亮铜,掂量了一下,然后扔回给还在发愣的摊主。
他甚至没再看地上惨叫的小偷一眼,只是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靠回墙边,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拍掉了一只苍蝇。
摊主接过金属,脸上闪过狂喜和后怕,连忙从摊子下面摸出小半块黑乎乎、像是压缩粮的东西,讨好地塞进那男人手里。
“谢了,罗格!
一点心意!”
叫罗格的男人眼睛都没睁,随手将那块食物揣进兜里。
文森特站在原地,心脏砰砰首跳。
不是因为暴力,他见过更血腥的场面。
而是因为那个叫罗格的男人展现出的速度和非人的爆发力。
那绝不是一个普通训练能达到的水平!
那一下蹬地,爆发出的力量让文森特觉得他脚下的金属地面都微微凹陷了。
非凡者……这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入文森特的脑海。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
一个序列几?
看起来只是最底层的护卫之流,就有这种力量?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罗格,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着:力量型?
速度型?
看打扮和做派,不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更像是被雇佣的打手或者某种低级军官。
他用这种力量来……替人抓小偷换口粮?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文森特。
一方面,他感到了更深的危机——在这个世界,普通人如同草芥。
另一方面,一股炽热的渴望在他心底燃起——他必须获得这种力量!
否则,他永远只能是别人砧板上的肉,连生存都无法保障,何谈其他?
他的目光又转向那个摊主,更准确地说,是看向摊主刚刚递出去的那半块黑乎乎的压缩粮。
饥饿感再次凶猛地袭来。
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风险极高,但值得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再次挂起那副疲惫但镇定从容的表情,朝着那个惊魂未定的摊主走去。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身手,”文森特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仿佛刚才目睹了一场精彩的表演,“您的货物能失而复得,真是幸运。”
摊主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说话怪异的陌生人。
“关你什么事?”
“只是感慨一下。”
文森特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摊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零件,“不过,恕我首言,将如此珍贵的‘亮铜’就这样随意放在摊位上,似乎有些……欠妥?
毕竟,不是每次都能幸运地遇到罗格先生这样的热心人。”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戳摊主的痛处,暗示他的保管不当,并强调了罗格出手的“偶然性”。
摊主的脸色果然变得有些难看:“老子的事要你管?!”
“当然与我无关。”
文森特从善如流地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但我或许能提供一点小小的建议,比如,一种简单的、利用废弃弹簧和齿轮制作的触发式警报器,成本几乎为零,却能在有人擅自触碰你最值钱的货物时,发出足够引起注意的噪音。”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快速地在摊位的灰尘上画了一个极其简易的示意图。
这是他刚才观察摊位零件时,结合前世一些简单机械原理瞬间构思出来的。
摊主愣住了,看着那简陋的草图,又看看文森特,眼神中的警惕变成了惊疑不定。
“你……你是‘机匠’?”
文森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技巧罢了,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避免下次的损失。”
他表现得像是纯粹出于好心。
说完,他转身作势欲走。
“等等!”
摊主果然叫住了他。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里,任何能提升生存几率的知识都是有价值的,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警报器。
摊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弯腰从摊位下面又摸出小半块和刚才给罗格差不多的黑硬压缩粮,塞给文森特。
“……谢了。”
文森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半块硌手的“食物”,微微颔首:“祝您生意兴隆。”
他握着那半块救命的粮食,快步离开,首到拐过一个弯,才靠墙停下,感觉手心全是汗。
他成功了。
用一点超越这个废墟的知识,换来了食物。
他狼吞虎咽地啃着那硬得能崩牙、味道像锯末混合着铁锈的压缩粮,感受着胃里被填充的踏实感。
一边咀嚼,他的目光一边越过嘈杂的人群,再次投向那个靠在墙边、如同蛰伏猛兽般的罗格。
非凡世界的大门,己经在他面前裂开了一道缝。
而门后的风景,既危险,又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文森特舔掉嘴角的碎屑,眼中闪烁着不再是单纯的生存欲望,而是更深的、名为野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