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奇谭

第一章 老宅与异书梅雨时节的江南，总是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水汽中。林枫撑着油纸伞，

拖着半旧的行李箱，走在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青石板路上。这是他第三次转学，

也是第三次寄住在不同的亲戚家。这次的目的地，是一座临水的老宅，

住着一位他从未谋面、一直独居的外婆。老宅坐落在镇子边缘，白墙黑瓦，檐角飞翘，

门前一株老槐树亭亭如盖，枝叶在细雨中沙沙作响。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时，

林枫怔住了——满屋子都是书。线装古籍堆在地上，竹简散落茶几，

甚至连那张雕花木榻上都摞着几叠发黄的手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锭的特殊香气，

混合着雨水的清新。一位银发老妪正伏在窗边的案几前疾书，

毛笔在宣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声响。听见推门声，她才抬起头，推了推圆框眼镜。"来了？

"她只说了一句，又低下头去蘸墨，"东厢房收拾好了，自己去吧。"林枫点点头，

拖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穿过堆满书卷的走廊。雨不知何时停了，

夕阳从雕花木窗格里斜斜地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在那一瞬间，

林枫似乎看见书架后面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一闪而过。"是猫吗？"他下意识地问。

外婆头也不抬："这屋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猫。"东厢房很简洁，一张老式木床，

一方书桌，还有个斑驳的衣橱。林枫整理行李时，发现床底下有个樟木箱子，打开一看，

里面全是女子的物件：一把牛角梳，几封泛黄的信，还有一本手抄的诗集。

诗集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赠爱女苏雨——愿你的世界永远有光落进来。

母：苏文瑾"苏文瑾是外婆的名字。那么苏雨，应该就是母亲的名字了。

林枫轻轻摩挲着那行字，心里泛起一丝酸楚。他对母亲的记忆很模糊，

只记得她总爱穿淡青色的衣裳，身上有墨和兰花的香气。夜里，林枫被一阵细碎的声响惊醒。

他睁开眼，看见窗外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木窗，

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庭院。院中的老槐树下，坐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

正低头玩着一串发光的珠子。"你是谁？"林枫轻声问。女孩抬起头，

眼睛像两颗黑葡萄："你看得见我？"林枫这才发现，

女孩手中把玩的珠子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那些光芒并非反射月光，而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外婆的声音："阿灵，别吓着孩子。

"那女孩吐了吐舌头，忽然化作一团红光，钻入了外婆手中的一本古书里。林枫怔在原地，

看着外婆将那本书塞回书架，动作自然得像是收拾一件普通的衣物。"外婆，

刚才那是——""山精。"外婆打断他，点燃一盏油灯，

"这屋子里收着不少这样的'朋友'。你既然看得见，也是缘分。"油灯的光晕中，

外婆从书架深处取出一本绸布包裹的书册。书页已经泛黄，边缘破损得厉害，

但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那是一个个名字，用工整的小楷写着，旁边还绘有精致的图案。

"这是《山海闲谭》。"外婆抚摸着书页，眼神变得柔和，"记录着那些被人类遗忘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一个精怪。"林枫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指尖触到纸面的刹那，

仿佛听见了遥远的叹息声。"为什么要收集这些名字？"外婆沉默良久，

才缓缓开口："因为它们曾经也是活生生的存在。被人爱过、怕过、祭拜过、祈求过。

即使被遗忘，也值得被尊重地送别。"就在这时，书页上的一个名字突然发出微弱的光。

林枫低头看去，见是"石敢当"三字。"它想回家了。"外婆轻声道，

"石敢当原本是镇在山路口的灵石，护佑行人平安。后来修了公路，它就被遗忘了。

"林枫不知哪来的勇气："我能送它回去吗？"外婆看着他，眼中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她撕下那页纸，递到林枫手中："沿着后山的小路一直走，见到三棵松树转弯，

那里曾经是个古道口。把名字还给祂吧。"那夜的山风格外温柔。

林枫按照外婆的指示找到地方时，月光正照在一片残破的石碑上。他将纸页贴在碑上，

轻声念出"石敢当"三个字。纸张化作流光渗入石碑，刹那间，整个碑身泛起温润的光泽。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林枫心中响起："多谢你还记得。"回程的路上，林枫第一次注意到，

山林间闪烁着那么多不同颜色的光点。它们若隐若现，像是星子落入了凡间。快到老宅时，

林枫看见外婆独自站在院中，仰头望着星空。月光洒在她的银发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一刻，林枫忽然觉得外婆的身影格外孤独。"送回去了？"外婆没有回头，轻声问道。

林枫点点头，虽然外婆可能看不见。"外婆，您一直一个人做这件事吗？""以前不是。

"外婆转过身，目光穿过夜色落在林枫脸上，"你母亲小时候，常跟着我一起去送还名字。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林枫仿佛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那种悲伤他很熟悉——在镜子里，在自己失去父母后的每个夜晚，他都见过同样的神情。

回到房间，林枫再次翻开母亲的那本诗集。在某一页的空白处，

他发现了一行小字："今日送还'花魄'之名，见满山杜鹃皆为之泣。母亲说，

每个被遗忘的名字都值得一场郑重其事的告别。"林枫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

原来母亲也曾做过同样的事。窗外，月光静静地流淌。林枫忽然觉得，

这座老宅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盛满了时光和记忆。而那些被记录在《山海闲谭》中的名字，

或许从来都不曾真正被遗忘。他拿起笔，

在诗集的空白页上工整地写下："癸卯年清明后三日，送还'石敢当'之名。月色很好，

山路很安静。希望它不再孤单。"写完后，林枫吹熄油灯，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

在墙上画出模糊的花影。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轻声哼唱着什么曲调，

温柔得像母亲的摇篮曲。那声音很遥远，又很近。仿佛来自记忆深处，又仿佛就在窗外。

林枫没有起身查看。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任那旋律将他带入梦乡。在这个陌生的老宅里，

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家中。第二章 河伯的约定梅雨渐歇，

几缕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满庭院。林枫逐渐适应了老宅的生活，

每天放学后都会帮外婆整理那些古籍。在整理过程中，他发现那些发黄的书页里，

常常夹着些奇怪的东西：一片闪着青光的鳞甲、一根色彩斑斓的羽毛，

甚至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这日放学途中，天空又飘起细雨。

林枫撑着伞走过镇口的石桥时，看见有个青衣老者独坐桥边垂钓。老者的蓑衣已经湿透，

却浑然不觉。奇怪的是，他的鱼钩竟是直的，而且离水面三寸有余。"老爷爷，

您这样钓不到鱼的。"林枫忍不住提醒。老者转过头，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我在钓影子。

"这时林枫才注意到，老者身下的影子形状古怪，竟似一条游动的鱼。他想起外婆说过，

有些精怪会以人类想象不到的方式存在。"您...不是普通人吧？"老者笑了，

皱纹像水波般漾开："普通人看不见我。你是苏文瑾的孙子？

"原来老者是镇守这段河流的河伯，与外婆相识已有六十余年。他告诉林枫，

这段河流曾经香火鼎盛，每逢端午都有盛大的祭典，龙舟竞渡，锣鼓喧天。

后来上游建了水坝，河水改道，人们渐渐忘记了古老的河神。"你外婆帮我保留着名字。

"河伯望着浑浊的河水，眼神悠远，"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的名字也会被还回来。

"林枫不知该如何回应。河伯却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扣，

上面刻着奇异的水纹："给你外婆带个话，就说'约定的时辰快到了'。"外婆见到玉扣时，

手微微颤抖，茶盏中的水漾出涟漪："他在哪里？""石桥边。"林枫小心地问，

"什么约定？"外婆凝视着玉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三十年前，我答应在他消散前，

为他画一幅像。人们忘记的不仅是名字，还有他们的模样。"翌日，外婆带着画具来到河边。

河伯端坐石上，衣袂飘飘，竟似年轻了几十岁。林枫在一旁磨墨，

看外婆笔下渐渐浮现出老者的轮廓。奇妙的是，画中的河伯不再是垂暮老者，

而是个英武的青年，踏波而行，身后是万千灯火。"这是我最初的模样。"河伯轻声说，

眼中泛起涟漪，"人们对着河流祈祷时的模样。那时河水清澈见底，

鱼虾成群..."夕阳西下时，画完成了。河伯看着画中形象，久久不语。最后，

他伸手轻抚画纸，指尖过处，画面竟流动起来，仿佛活水潺潺。"原来我曾经这样存在过。

"他喃喃道。那夜，林枫被雷声惊醒。推开窗，见河面上空电闪雷鸣，

隐约有龙形光影在云间翻腾。暴雨倾盆而下，河水汹涌奔腾。第二天一早，

人们都在议论昨夜异象，说是几十年未见的暴雨。林枫跑到石桥边，只见河水湍急，

却不见了河伯的身影。他常坐的那块石头上，放着一枚莹白的贝壳，

里面有一颗珍珠般的珠子，散发着淡淡水汽。外婆拾起珠子，轻声道："他走了。

"就在这时，贝壳里突然传出河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文瑾，

谢谢你还记得我最初的模样。这颗珠子叫'忆珠’，能看到名字最初的记忆。留给那孩子吧。

"回去的路上，外婆格外沉默。临睡前，她来到林枫房间，

将忆珠放在他手心："你母亲小时候，最爱听河伯讲故事。每次我去河边，她都要跟着。

"忆珠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林枫轻轻触碰，

眼前突然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年轻的河伯坐在河边，有个穿淡青衣裳的小女孩趴在他膝头，

听他讲水中世界的故事。那女孩抬头时，林枫看清了她的面容——正是照片中的母亲，

约莫七八岁年纪，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妈妈..."珠子里的母亲笑得灿烂，

那是林枫从未见过的模样。画面一转，他看到母亲少女时期独自坐在河边哭泣，

河伯在一旁温柔安慰。还有母亲出嫁那天，河伯站在人群中，

眼中含着泪光...林枫握紧忆珠，泪水不知不觉滑落。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过往，

此刻都鲜活地呈现在眼前。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青瓦，像是河伯最后的告别。

第三章 旧照片里的秘密周末，外婆让林枫帮忙整理阁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灰尘在阳光中飞舞。阁楼里堆满了旧物，散发着时光的气息。在一个角落里，

林枫发现了一个紫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一本厚重的相册，照片大多已经泛黄。

有一张特别引人注目：年轻的外婆抱着女婴站在一座古山门前，身后是尊破损的石狮。

外婆脖颈上挂着一片青色的鳞片，与河伯给的忆珠十分相似。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奇怪的照片：母亲少女时期站在一棵开满白花的树下，

身旁有个模糊的身影，似人非人，仿佛笼罩在雾气中。"这是你母亲十五岁时。

"外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轻抚照片，"那棵树是山里的梨树精，你母亲叫它'梨姑姑'。

"外婆说起往事：母亲小时候能看见精怪，常常偷偷跑去找它们玩。

梨树精是母亲最好的朋友，每年开花时节，母亲都会去树下读书给它听。

有时梨树精会摇落花瓣作为回应，有时则会显化人形，与母亲说悄悄话。"后来呢？

"林枫问，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中母亲的笑脸。外婆叹息一声，

眼中泛起泪光："后来你母亲上大学，离开了这里。梨树精等了一年又一年，

花开得越来越少。去年山里修路，它被...被砍掉了。"相册从林枫手中滑落，

飘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梨姑姑，等我回来听你开花的声音。

"日期正是母亲大学入学前夕。林枫决定去找那棵梨树。按照外婆指的方向，

他在山腰处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树桩。断面已经腐朽，周围长满杂草，

只有几根嫩枝从根部顽强地钻出。他取出《山海闲谭》，一页页翻找梨树精的名字。

终于找到"梨仙"一页，旁边的图画正是照片中那棵开满白花的树，树下还有个少女的身影，

依稀是母亲的模样。当他把名字还给树桩时，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树桩周围突然冒出无数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很快变成一株小树苗。树苗上开出三朵白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花瓣飘落时，林枫仿佛听见女子的轻笑，温柔得像春天的风："我等到她了。"当晚，

林枫梦见母亲坐在梨花树下读书。风吹花落，母亲抬起头对他微笑，

笑容明亮而温暖："小枫，要帮外婆照顾好那些等待被记住的朋友啊。"醒来时，

枕边落着一片梨花花瓣，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林枫将花瓣夹进母亲的诗集中，

正好落在"梨姑姑，等我回来听你开花的声音"那一页。窗外，晨曦微露，

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歌唱。林枫轻轻抚摸诗集，仿佛触摸到了母亲留下的温度。

第四章 龙女的承诺雨季真正来临，河水连日上涨，漫过了石阶。林枫放学经过石桥时，

发现有个青衣女子站在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水出神。她的长发如水草般蜿蜒，

眼中有着不属于人类的竖瞳，在雨幕中泛着淡淡金光。"你身上有《山海闲谭》的气息。

"女子先开口了，声音像是流水击石，"曾经被记在那本书上的人。"雨丝斜斜地织成帘幕，

将两人笼在朦胧中。女子自称龙女，原本镇守这段河流。三十年前，

她因爱上一个人间书生而自愿放弃神格。书生发誓永不相负，却在科举高中后娶了宰相之女。

"我不恨他变心，只恨他违背誓言。"龙女语气平静，眼中却泛起波澜，

"我在桥下等了他三十年，直到他寿终正寝，也没等来一句道歉。""为什么还要等呢？

"林枫不解。龙女笑了，笑容里有说不清的惆怅："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承诺。

我等的是那个曾经真心发誓的少年，不是后来的负心人。"雨停时，龙女递给林枫一片龙鳞，

鳞片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若有需要，可到水边唤我三声。"说完，

她化作青烟消失在渐起的暮色中。几天后的深夜，暴雨再次倾盆。林枫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村民来说上游堤坝溃口，河水正在快速上涨，已经淹没了低处的房屋。林枫抓起伞冲出门，

跑到河边。河水汹涌浑浊，裹挟着断枝残叶奔腾而下。他取出龙鳞，

对着湍急的河水大声呼唤："龙女！龙女！龙女！"河水翻腾间，龙女现身，

青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你要我救这些人？他们早已忘记了我的存在。

""但您曾经守护过他们，不是吗？"林枫急切地说，"那些老人小时候，

一定听过您的故事！"龙女凝视汹涌河水，轻声道："你知道吗？那个书生最后来了。

就在他生命尽头，他让人抬着他来到河边，说了一声对不起。"她化作青色巨龙跃入水中，

龙身在水下发出耀眼青光。奇迹般地，洪峰开始分流，如同被无形的手引导着，绕开了村庄。

天亮时，洪水退去，村民发现河滩上散落着青色鳞片，在朝阳下闪着微光。

林枫拾起一片鳞片，听见龙女最后的话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告诉他，

我等的从来不是道歉，是告别。"洪水过后，村民在河边建了座小庙，供奉"青龙娘娘"。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神明的来历，但香火渐渐旺盛起来。每逢初一十五，总有老人来上香，

说起小时候听过的河神故事。外婆说，这样也好，或许龙女会以新的形式被记住。

而那些被遗忘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林枫将龙鳞系上红绳，挂在窗前。风吹过时，

鳞片轻轻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像是龙女在轻声诉说那些古老的故事。

第五章 故人之子新学期开始，林枫转入镇中学。教室在二楼，窗外可以看见远山和河流。

自我介绍时，他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男生始终低着头，像是在躲避什么。"我叫沈清言。

"轮到那个男生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坐下了。放学后，林枫在河边又见到了沈清言。

他独自坐在龙女曾经站过的位置，望着河水出神。更奇怪的是，

林枫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类似精怪的气息，却又有所不同。"你看得见，对不对？

"沈清言突然转过头，眼神锐利。原来沈清言的母亲也曾是《山海闲谭》的持有者。

二十年前，她为了救一个被困在山火中的精怪，不幸遇难。沈清言继承了母亲的能力，

却因为 trauma 始终不敢接近精怪。"母亲临终前说，不要恨它们，

它们只是太寂寞了。"沈清言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林枫带沈清言去见外婆。

外婆见到沈清言颈间的护身符时，眼眶顿时湿润了："这是你母亲从我这里求去的。

她总是太善良，见不得任何存在受苦。"那枚护身符是桃木所制，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

已经有些磨损。外婆轻轻抚摸护身符，说起往事：沈清言的母亲苏晴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天赋异禀，心地纯善，却因为一次意外永远留在了二十二岁。"你母亲救的那个精怪，

每年清明都会来坟前祭拜。"外婆说，"它一直在暗中守护着你。"沈清言怔住了，

眼中闪过复杂情绪。多年来，他一直认为精怪是害死母亲的元凶，却不知还有这样的故事。

那夜，两个少年坐在老宅的屋顶上聊天。星空璀璨，银河横跨天际。

沈清言说起母亲的故事：她曾经帮助过很多精怪，有些甚至留在人间守护着她的后人。

有次他差点被车撞到，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还有次在山里迷路，

总有一盏小灯在前方引路..."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但我不敢回应。

"沈清言轻声说，"我怕像母亲一样，因为太过在意而受到伤害。"林枫想起河伯、龙女，

还有那些等待被记住的存在："但它们也在承受着被遗忘的痛苦啊。就像你母亲说的，

它们只是太寂寞了。"中秋之夜，沈清言终于鼓起勇气，跟随林枫去送还一个名字。

那是个小小的灯笼精，曾经在夜市里为迷路的孩子指引方向。如今夜市不再，它也被人遗忘。

当名字被还回去时，灯笼精发出温暖的光芒，绕着两个少年飞了三圈，像是在致谢，

又像是在告别。最后它化作点点光粒，渐渐消散在夜风中。"谢谢你们。"它说，

"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沈清言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月光照在他脸上，

柔和了原本紧绷的线条："母亲说的对，它们只是太寂寞了。"从此，林枫有了同伴。

两个少年一起穿梭在人间与精怪的世界，送还着一个又一个被遗忘的名字。

而外婆总是在老宅等着他们，备好热茶和点心，听他们讲述路上的见闻。有时夜深人静，

林枫会看见沈清言独自坐在院中，对着护身符低声说话，像是在与母亲分享这一天的事情。

而总有那么一阵微风，或是几声虫鸣，像是温柔的回应。那些被遗忘的，终于不再孤单。

第六章 外婆的往事重阳节那天，外婆病倒了。她在睡梦中不断呓语，喊着一些陌生的名字。

林枫在整理外婆的药材时，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一本牛皮封面的日记，

扉页上写着："致我的儿：愿你永远不必继承这本《山海闲谭》。"这是母亲的日记。

林枫一页页翻看，才知道母亲曾经和外婆一样，送还着那些被遗忘的名字。

日记里详细记录了她遇到的每一个精怪，送还的每一个名字。

直到她遇见了林枫的父亲——一位来自精怪世界的使者。他们的相爱违背了规则。

为了保护妻儿，父亲不得不离开人间。母亲则在生下林枫后郁郁而终，

临死前嘱托外婆不要让林枫卷入这个世界。"但我看得出来，你和你母亲一样，

注定要与这些被遗忘的存在相遇。"外婆不知何时醒来，轻声说道。她的脸色苍白，

但眼神依然清澈："那些撕掉的名字，是你母亲曾经送还过的。每一个名字背后，

都有她的故事。"外婆说起往事：她原本是个普通的乡村教师，

直到遇见了外公——一位守护《山海闲谭》的使者。外公去世后，外婆继承了这本书，

开始了送还名字的旅程。"你母亲小时候常常跟着我出去。她比谁都温柔，

总是为那些精怪落泪。"外婆眼中泛着泪光，"我以为让她远离这本书就能保护她，

却忘了缘分这种东西，是逃不开的。"林枫翻开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今日发现有了小枫。

希望这孩子能普通地长大，永远看不见这个世界另一面的哀愁。"但命运弄人，

林枫不仅看见了，还选择了和外婆、母亲一样的道路。那夜，

林枫在日记空白处写下："妈妈，我看见了你爱过的这个世界。它很美，我会继续守护它。

"写完后，他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叹息声，像是欣慰，又像是忧伤。一阵微风拂过，

日记本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棵开满花的树，树下有三个身影：外婆、母亲，

还有一个模糊的男子轮廓。林枫忽然明白，那些被遗忘的不仅是精怪，

还有人类自己的记忆与情感。而《山海闲谭》记录的，正是这些即将消失的温暖。

他轻轻合上日记，决定继续书写下去。不仅为了那些等待被记住的存在，

也为了所有曾经真挚存在过的情感。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流淌。

第七章 风铃巷的守护灵深秋的清晨，林枫和沈清言穿过镇子去上学时，

发现一条从未见过的小巷。巷口挂着串串古旧的风铃，在风中发出零星的脆响。更奇怪的是，

整条巷子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中，仿佛与世隔绝。"以前没见过这条巷子。"沈清言皱眉，

"而且你看——"他指向巷口的一块青石界碑，上面刻着"风铃巷"三个古字，

却被藤蔓半掩着。放学后，两人特意再来查看，却发现巷子消失了，

原处只剩一堵斑驳的老墙。正当他们疑惑时，

一个卖麦芽糖的老爷爷推着车经过："找风铃巷？要等下雨天，还得是黄昏时分。

"三天后的傍晚，果然下起淅沥小雨。两人再次来到那堵墙前，

奇迹发生了——墙壁在雨雾中渐渐透明，那条古巷赫然显现。巷内青石板路湿漉漉地反着光，

两侧是古朴的木结构建筑，檐下挂满各式风铃。

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女孩坐在巷子深处的台阶上哭泣。她怀中抱着个破损的布偶，

布偶的纽扣眼睛掉了一只。"你们能看见我？"女孩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

"帮帮我好吗？我的阿福不见了..."原来女孩叫小婉，是风铃巷的守护灵。七十年前，

她为救一个被困火场的孩子丧生，魂魄便与这条巷子融为一体。她守护的布偶阿福里，

藏着巷子里所有住户的美好记忆。"前几天拆迁队来测量，把阿福碰到下水道里去了。

"小婉哽咽着，"没有阿福，风铃巷很快就会被人彻底遗忘..."两人立即行动。

沈清言用铁丝做了钩子，林枫掀开沉重的青石井盖。下水道里漆黑一片，散发着霉味。

他们打着手电筒摸索了将近一小时，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那个破旧的布偶。

当小婉重获布偶时，整条巷子的风铃突然齐声作响，清脆悦耳。雾气散去，

露出巷子原本的模样——虽然古旧，却充满生机。几家店铺亮起温暖的灯光，飘出饭菜香气。

"谢谢你们。"小婉破涕为笑，"作为报答，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镇图书馆的阁楼上，

有本《江南精怪考》，里面或许有你们想找的东西。"临别时，

小婉送给两人各一枚风铃状的护身符："摇响它，我就会出现。"走出巷子再回头，

风铃巷又隐入了雾气中。但林枫知道，它就在那里，被某个守护灵温柔地保护着，

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发现。第八章 图书馆的密阁周末清晨，两人来到镇图书馆。

这是一栋西式建筑，穹顶高阔，阳光透过彩玻璃在地面投下斑斓光影。

管理員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正用鸡毛掸子小心擦拭书架。"《江南精怪考》？

"老先生推推眼镜，"那可是孤本，在阁楼珍藏室。不过..."他压低声音，

"阁楼有些古怪，你们最好在天黑前下来。"木制旋梯吱呀作响，通向昏暗的阁楼。

这里堆满了古籍，灰尘在从气窗透入的光柱中飞舞。找了将近两小时，

终于在一个樟木箱底找到了那本牛皮封面的《江南精怪考》。正要离开时，

沈清言不小心碰倒了一摞书，露出墙上一块松动的木板。板后是个暗格，

里面放着本绸布包裹的笔记。

扉页上写着："苏雨研精录——关于《山海闲谭》的补充观察"。是母亲的笔记！

林枫激动地翻开。里面详细记录了各种精怪的习性、弱点，还有与它们相处的方法。

在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母亲与一个青衣男子站在梨花树下，男子面容模糊，

周身笼罩着淡淡光晕。笔记中还提到一个地名："忘川渡口，月圆之夜，可见异界之门"。

突然，阁楼门窗无风自闭，油灯忽明忽灭。书本自动翻页，温度骤降。"不好，

"沈清言拉起林枫，"我们误入书灵的领地了！"无数半透明的身影从书中飘出，

都是被禁锢在书中的灵体。它们围着两人打转，发出沙沙的翻书声。危急时刻，

林枫想起笔记中的记载，大声诵读起安灵咒文。灵体渐渐平静，重新回到书中。

管理員闻声赶来，见状叹息："这些书灵都是被遗忘的故事化身，平时温顺，最忌有人打扰。

"他指向那本《江南精怪考》，"特别是这本，里面收容的战乱中消散的精怪，怨气最重。

"回到老宅，外婆看到笔记后久久不语。夜幕降临时，

她才开口："你父亲是精怪世界的引渡人，负责平衡两界。与你母亲相遇，

本是一场意外..."那夜，林枫梦见自己站在渡口，青衣男子向他伸手："时候未到，

还不是你来的时候。"第九章 镜中桃花源冬至前夜，

外婆交给林枫一面古铜镜："你母亲留下的，月圆之夜能照见异界。"镜背刻着桃花纹样，

触手生温。恰逢满月，林枫将镜对月，镜面竟泛起涟漪，映出个桃花盛开的山谷。

沈清言伸手触碰镜面，两人瞬间被吸入镜中。镜中世界正值春日，桃花如云，溪水潺潺。

几个穿古装的孩子追着蝴蝶跑过，看到他们也不惊讶，反而招手："快来，社戏要开始了！

"村中央的戏台上，正在演傩戏。戴面具的舞者步伐诡异，唱词古老难懂。

台下观众形态各异：有的耳尖如狐，有的眸现竖瞳——分明都是精怪。一个桃花精蹦跳过来，

递给他们每人一枝桃花："客人是来参加桃花祭的吧？晚宴要开始了，这边请。

"盛宴设在山洞中，石桌上摆满珍馐：琉璃盏盛着朝露，玉碟装着月华，

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仙果。精怪们歌舞畅饮，好不热闹。

林枫却注意到主座上的长者面带忧色。询问才知，这个镜中世界正在缩小，

因为记得它的人越来越少。"很快，我们都会化作桃花瓣，消散在风中。"长者叹息。

突然地动山摇，桃花纷纷凋落。"镜界要关闭了！"长者急忙指向一条小径，"快从那走！

"两人沿小径狂奔，身后景物寸寸碎裂。就在出口消失前一刻，他们跌回现实世界。

古镜"咔"地裂开一道纹，几瓣桃花从镜中飘落。翌日，

林枫发现镜中带出的桃花枝竟在书中生根，散发出淡淡灵气。外婆说，这是镜界最后的祝福，

能暂时增强与精怪的感应。而那条裂缝，仿佛在提醒他们：每一个被遗忘的世界，

都可能在某个角落悄然消散。第十章 忘川渡口根据母亲笔记的指引，

月圆之夜他们来到城郊的忘川渡口。这里荒草丛生，只剩个破旧的码头立在河边。雾霭弥漫，

对岸景物模糊难辨。子时整，河面升起浓雾，一艘乌篷船无声滑出。

撑船的是个戴斗笠的老者，脸隐在阴影中："要过河，得用记忆做船资。

"沈清言递上母亲的一缕头发，老者嗅了嗅："执念太深，不够。"林枫正要上前，

岸边突然传来外婆的呼喊："别上船！那不是引渡人！"老者猛地抬头，

斗笠下竟是张没有五官的脸！河水沸腾般翻涌，无数苍白的手伸出水面。外婆掷出符纸，

在水面燃起蓝色火焰。那些手遇火即退。"快走！这是噬忆魔，专吃过往记忆！

"外婆拉起两人后退。噬忆魔发出刺耳尖啸，乌篷船化作黑雾消散。回到老宅，

外婆才解释：真正的忘川渡口早已封闭，这些是流窜的魔物假扮的。"你父亲若是引渡人，

不该让你去危险之地。"她若有所思，"除非...那本笔记不是留给你的。"深夜，

林枫重新翻阅笔记，发现最后几页有被撕掉的痕迹。对着灯光细看，

残留的纸茬上隐约可见" caution "小心字样——是英文！

母亲那代人不该会写英文。有人篡改了笔记。第十一章 双面书生开春后，

镇上来了个年轻书生，在茶馆说书为生。他讲的都是精怪故事，却比常人知道的详细太多。

更奇怪的是，他总在故事里提到《山海闲谭》，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林枫。这日放学，

书生拦住了他们："两位小友，可否借一步说话？"茶馆雅间里，

书生沏上香茗："我知道你们在送还名字。但有些名字，还是不要还的好。"他展开折扇，

上面绘着百鬼夜行图，"比如'影魅'，放出来会为祸人间。

"沈清言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还影魅的名字？

"书生合扇轻笑："因为那本是我放出去的饵。"话音刚落，雅间门窗突然禁闭，烛火变绿。

书生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竟脱离本体站了起来！"小心！"林枫抛出外婆给的符纸。

影子被击中处冒出青烟，发出凄厉尖啸。书生本体却痛苦倒地："快...烧了扇子！

那是契约..."沈清言抢过折扇投入香炉。火焰窜起，影子随之消散。

书生虚弱道："我被影魅附身多年，不得已设此局求救..."原来他是民间法术世家传人，

除妖时反被控制。"最近很多沉寂的精怪异常活跃，仿佛在...迎接什么。

"书生临走前警告，"你们要小心。有什么东西正在唤醒它们。"当晚，

《山海闲谭》无风自动，停在"影魅"页。但上面的注释与书生所说截然不同："影魅，

执念所化，无害，唯惧寂寥。"谁在说谎？第十二章 母亲的足迹清明前夕，外婆旧疾复发。

林枫在煎药时发现药柜底层有个暗格，里面除了药材，还有张详细的地图——母亲笔迹，

标注着她送还名字的路线。其中一个标注格外醒目："石门村，千年银杏，勿近。

"两人决定前往探查。石门村已荒废多年，据说因瘟疫整体搬迁。村口的老银杏却依然茂盛，

树下立着块无字碑。沈清言用母亲教的感应术探查，脸色骤变："树里...困着很多魂魄！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竟是茶馆书生！他面色凝重："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指向银杏，"这是苏雨最后送还名字的地方，也是她遇险的地方。

"书生讲述了一段往事：当年苏雨来送还"树灵"之名，却发现树灵已被怨气污染。

为阻止怨灵出世，她以自己的灵识为代价设下封印。"你母亲临终前，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棵树。"书生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铃，"这是她的法器，本该传给你。

"林枫接过银铃，铃身刻着细密符文。当他靠近银杏时，银铃自动响起，

树身浮现出光纹封印。隐约可见个青衣身影被困其中——正是照片中那个模糊男子！

"那是...你父亲。"书生叹息，"他为救你母亲，自愿入树净化怨气，至今未出。

"真相如惊雷炸响。林枫终于明白，母亲笔记中的警告，实则是保护；而外婆的沉默，

藏着多少未言的痛。第十三章 镜界危机银铃认主后，林枫的能力明显增强。但这晚，

他从噩梦惊醒，发现裂开的古镜正在渗出黑气。镜中桃花凋零，土地焦黑，

先前见过的精怪们东倒西歪，仿佛经历浩劫。"镜界正在被污染。"外婆查看后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