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们将故事分成两章,并在章节结尾处设置适当的悬念和过渡。
---**第一章 1976,惊回知青点**疼。
不是临死前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熬了十年的痼疾之痛,那种痛是阴冷的、磨人的。
眼下的痛,是新鲜的、尖锐的,带着一股子生猛的铁锈般的血腥气,像是被一头蛮牛顶撞在夯土墙上,后背的骨头仿佛要裂开似的发麻,右胳膊肘火辣辣的,皮肉翻开,蹭上的泥土混着血沫,结成了一块深褐色的痂。
苏清媛猛地睁开眼,视线撞进一片昏暗。
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她后来住了半辈子、漏雨的土坯房屋顶。
是结着层层叠叠灰黑色蛛网的粗粝木梁,梁上歪歪斜斜挂着盏掉了漆的马灯,灯绳枯黄,缠着几束半干枯、散发微苦气味的艾草。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味、汗酸味、糊底的粗粮粥味和潮湿霉变的柴火味,沉甸甸地压下来,呛得她喉咙发紧,忍不住想咳,却又牵动后背的伤,引来一阵闷痛。
“嘶——”她动了动胳膊,肘尖的尖锐痛楚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发现自己躺在硌人的土炕上,身下干草稀疏,能清晰感觉到硬邦邦的木板轮廓,身上盖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被,被角沾着干涸发硬的泥点。
这不是她的身子。
她记得自己明明西十岁了,咳尽了最后一口气,死在冰冷的炕上,耳边还回荡着继妹苏美玲和丈夫陈建军算计她那点抚恤金的冰冷话语……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
纤细,手腕骨节明显,瘦得几乎见血管,指节因农活粗糙,指尖有薄茧,但皮肤是年轻的、微黄却紧致的。
唯有肘尖破皮处结着暗红血痂。
这是……十七岁的手!
心脏“咚咚”狂跳,撞得胸腔生疼。
她猛地转头看向炕对面。
黄泥糊的坑洼墙壁上,贴着褪色严重的“农业学大寨”红纸,旁边钉着个小木箱,箱子上放着掉了大片瓷、露出黑褐色铁胚的搪瓷缸,缸沿模糊印着“劳动最光荣”——红旗生产大队知青点!
大通铺!
她怎么会在这?
“清媛,你醒啦?”
一个柔柔弱弱、带着刻意关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清媛浑身一僵,缓缓转头。
门口,逆光站着个穿半旧蓝布褂子的姑娘,梳两条整齐麻花辫,脸上是精心计算过的担忧。
正是年轻了二十多年的继妹苏美玲。
她手里端着个边缘有豁口的粗瓷碗,碗里是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正小心走来。
“你可算醒了,昨天摔那下可吓死我了。”
苏美玲把碗放在炕边粗糙的树墩矮凳上,挨着炕沿坐下,伸手就想碰苏清媛的胳膊,“还疼不?
我跟队长求了情,让你今天歇一天。”
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皮肤时,苏清媛猛地缩回手。
苏美玲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飞快掠过诧异和不悦,立刻被水汪汪的委屈取代:“清媛,你咋了?
是不是还怪我?
昨天真是我没站稳,不小心撞到你的,我不是故意的……”故意的。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尖。
她想起来了!
1976年夏,生产队推荐“工农兵学员”名额,这是跳出农门的金光大道。
她和苏美玲都是候选人。
苏美玲怕她因与队长家闺女交好而获名额,前天下午歇晌时,假意嬉闹,在堆着碎石的土坡上把她推了下去,让她后背撞上石头墙,胳膊肘擦破!
前世的她,傻得可怜。
苏美玲一哭,她就信了,还反安慰对方。
结果因伤错过评议会,名额落在了“积极关心同志”的苏美玲头上。
她的人生悲剧,自此开端……错过这次,后续高考被篡改志愿,参军被污蔑作风,最终被继母用半袋白面嫁予家暴男,磋磨至死。
而苏美玲,窃取名额,嫁入“豪门”,风光无限。
恨意如毒藤瞬间缠紧心脏,勒得她窒息。
她死死盯着苏美玲年轻虚伪的脸,指甲深掐入掌,才压下扑上去撕碎对方的冲动。
“清媛?
你咋不说话?
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苏美玲被她眼中骇人的恨意看得发毛,往后缩了缩,声音更柔带颤,“是不是摔着脑子了?
我去叫赤脚医生……不用。”
苏清媛猛地闭眼深吸气,再睁眼时,眼底风暴己压成寒潭,声音沙哑冰冷,“我没事。
刚醒,没缓神。”
不能暴露。
现在是1976年夏,一切还来得及!
名额未定,高考将恢复!
她还有机会!
苏美玲稍松口气,重堆关切:“没事就好。
快喝粥,我特意求王婶多放了半勺玉米面,给你补补。”
她指那碗稀糊,眼底藏着一丝得意。
苏清媛没看粥。
目光扫向枕头下,那里硌着个硬物。
她不动声色伸手摸索,指尖触到冰凉、边缘光滑的金属圆片——是那块银元!
母亲临终所赠,外婆遗物,嘱她应急。
前世被苏美玲骗走,换了电影票约会。
这一世,谁也别想再动!
她攥紧银元,冰凉坚硬的触感奇异地让她冷静些许。
她抬头,强迫自己扯出个虚弱难看的笑:“美玲,谢谢你。
我头还晕,想再眯会儿,粥待会儿喝。”
模仿着前世的怯懦感激。
苏美玲见她“正常”,笑意真切起来:“行!
你好好歇。
我去上工了,回来给你带野菜窝头。”
她又自然地为苏清媛掖了掖被角,才转身轻快出去。
老旧木门“吱呀”合上。
屋内死寂,只剩浑浊空气。
苏清媛立刻掀被坐起,掏出枕下银元。
巴掌大小,沉甸甸,“光绪元宝”字迹清晰,背面盘龙微磨,泛着温润古老的银光。
她死死攥紧,冰凉金属贴紧滚烫掌心。
这是她的底气!
她忍痛下炕,踩在冰冷坑洼的泥地上,扶住粗糙土墙站稳,锐利目光再次扫视这十几平米的破败大通铺。
窗外,哨声再响,嘈杂人声、农具碰撞声、抱怨声传来……真实得令她战栗。
她蹑脚挪到窗边,指尖推细缝窥视。
院中,灰蓝绿的人群正向外走。
苏美玲与高大体面的陈建军并肩,笑得讨好。
陈建军听她说着什么(大约是汇报她“没事了”),笑着捋了下苏美玲的辫梢,两人落后人群,头凑极近低语。
陈建军状似无意回头,朝她窗户瞥来一眼,眼神里是居高临下的审视盘算。
苏清媛猛地缩回头,背贴冷墙,心脏因愤怒与警惕狂跳。
他们一定在说她,算计她是否己无威胁。
她深缓呼吸,压下戾气。
慌没用,怕更没用。
养好伤,争取名额——即便希望渺茫,也不能让苏美玲轻松得逞!
更要牢记:77年冬,高考必至!
那才是她真正的希望!
她摸着手臂伤疤,攥紧银元,死寂的眼底燃起淬火寒刃般的光。
苏美玲,陈建军,继母刘翠花……前世你们欠我的,这一世,我苏清媛,定要连本带利讨回!
这重生机会,她绝不浪费!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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