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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08

01季怀墨在疗养院那张硬板床上醒来时,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

今天是他40岁生日。也是他被裴昭晞丢在这座偏远破败的疗养院的第10年。昨夜,

那扇生锈的铁门被打开,裴昭晞的助理面无表情地通知他。“季先生,

明日裴总会来接您回裴家。您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离开。”十年了。从青丝到枯槁,

季怀墨几乎忘了裴家是什么样子。更忘了如何扮演“裴总的丈夫”。

……“裴昭晞……真的要来接我回去?”这是季怀墨第99次向裴昭晞的助理确认这个问题。

他站在卫生间,凝视着镜子里的人。枯草般的头发,瘦削蜡黄的脸颊,眼窝深陷。

连他自己都难以辨认,镜中人曾是江城最耀眼的贵公子,裴昭晞捧在心尖上的丈夫。

过往的温存碎片般划过脑海,季怀墨捂住心口,那里传来细密的涩痛。

助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恍惚。“季先生,当年您刚大学毕业,裴总就以世纪婚礼嫁给你,

您陪着她在商海沉浮,经历了多少明枪暗箭……”“夫妻没有隔夜仇,更何况都过去十年了,

裴总心里一定还是记挂着您的……”季怀墨眸底闪过一丝微澜,很快又沉寂下去。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别再提了吧。”早上十点,裴昭晞的劳斯莱斯驶入了疗养院。

尽管已过不惑,她依旧身姿绰约,一身高定黑色长裙衬得气质清冷疏离,

青年时鬓边微卷的碎发如今利落地挽成发髻,更添几分庄重。整整十年未见。

季怀墨神情恍惚,一股陌生感如同藤蔓缠绕住心脏。她似乎没怎么变,

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眼镜。“季怀墨,十年了,我不来接你,你就不会主动找我吗?

你还要怄气到什么时候?”裴昭晞语气里满是谴责。季怀墨的心猛地一颤,

头不自觉就低了下去。“对不起……”话未说完,裴昭晞伸手捏住他的下颌,

迫使他抬起头来。季怀墨抬头,就撞进裴昭晞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深邃眼眸里。“这是十年来,

你第一次低头认错。”“当年我不过是要许清做我的生活秘书,你就甩脸子给我看。

现在既然你知道错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吧。”她的话,让季怀墨雀跃的心骤然停滞。

是了,她身边的男人早已不是他。年轻时还能争吵质问,歇斯底里。到了这个年纪,再争执,

除了徒惹厌烦,毫无意义。季怀墨垂下眼睫,沉默地站在裴昭晞面前。她迈开腿,

径自走向那张窄小的单人床。“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这一别十年,

你也该好好履行丈夫的义务了。”季怀墨喉咙哽住,嗫嚅道:“好。”他硬着头皮走上前,

生疏地为她解开上衣的扣子。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恍惚间,他想起从前。二十年前,

他是季氏集团的二公子,与裴昭晞青梅竹马,整个江城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裴昭晞比他大3岁,在他大学毕业后就向他求了婚,在双方家长祝福下步入婚姻殿堂。后来,

他陪裴昭晞打败了狼子野心的裴家旁支,

坐稳裴氏掌舵人的位置;陪她熬过了最艰难的资金链断裂危机。义无反顾地爱着她,

为她奉献一切,甚至在一次仇家暗算中为保护裴昭晞被打成重伤,伤了根本,

从此再难有子嗣。而裴昭晞也信守了婚礼上的诺言,堪称江城第一宠夫狂魔。

裴昭晞不论多忙,都会在他胃病发作时,跨越半个江城为他买来最爱吃的冰糖雪梨羹。

会在大雪天,推迟价值一个亿的合同签订,只为陪他堆一个可爱的雪人。

会在他多看了一眼别人的手表时,隔天就点天灯拍下更好更贵的古董腕表送给他。

更会在他受伤后黯然神伤时,红着眼一遍又一遍保证,此生绝不负他,

就算他们一辈子没有孩子,他也永远是她最爱的男人,无人可以取代。他以为,

他们真的是忠贞不渝的爱情童话中的主角。直到十年前,裴昭晞遭遇仇家绑架。

他不顾一切带着家里能凑到的所有现金想去赎她,却被诬陷携带巨款潜逃,

甚至被污蔑与绑匪勾结。他的父母也被造谣蓄谋趁机侵吞裴氏资产,在裴昭晞获救后,

季氏一夜破产。大哥季怀瑾被债主夺命追车,出车祸当场身亡。父母不堪重负,

为了不牵连两个儿子,双双从季氏大楼顶层跳下。也是那一天起,

他被扣上“精神受创”的帽子,送进了这座与世隔绝的疗养院。此后十年,

再也没踏出去一步。裴昭晞正要带他躺下,一阵刺耳的手机***在走廊里突兀响起。

助理推门进来,声音焦急:“裴总,不好了!小少爷高烧不退,

许先生请您务必去医院看看……”裴昭晞眉头顿时紧锁,语气不耐。

“他怎么总是这么能折腾?病了就找医生!找***什么?”说完,她挥手让助理出去,

整个人却放松下来,把头埋在季怀墨颈窝里。季怀墨有些诧异她会选择留下。毕竟从前,

许清哪怕只是皱下眉头,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他。如果是十年前,

他一定会满心欢喜地将她拥进怀里。可如今,他跌落尘泥,

望着眼前这个依旧站在云端的女人,心里早已没有了任何旖旎心思。想到这里,

季怀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声音低哑:“昭晞,你去医院看看孩子吧,

让助理送我回去就行。”裴昭晞身体微微一僵,坐直身子,冷眼看着他。“你真想让我去?

”季怀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静:“孩子生病不是小事,耽误不得,你应该去。

”裴昭晞目光幽暗地看了他片刻,一言不发,起身,大步离开。冷清的房间里,

独属于她身上的冷冽雪松香一点点消散。季怀墨看着窗外潮湿的雨雾,思绪飘远。

他盼了裴昭晞许多年,这次却亲手把她推开了。曾经他舍不得裴昭晞,总会用尽办法挽留。

可如今这把年纪,身心俱疲,他只想放过她,也放过自己。02被接回奢华的裴家庄园后,

季怀墨混沌了十年的脑子似乎都清醒了。他无视佣人们奇怪的眼神,在助理的安排下,

识趣地住进了别墅侧楼的客房。当晚,他难得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翌日清晨,春寒料峭。

他走出别墅主楼,想看看这座十年未见的庭院。花园里,一片梨花含苞待放,

湖边那座白色秋千架,都是裴昭晞曾许诺要送他的礼物。

那时她还不是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裴氏掌舵人。她会温柔地笑着,

拂去他肩头的露水:“怀墨,你喜欢梨花,以后我会在我们的院子里种满梨树,等花开如雪,

我们也会儿女绕膝。”梨树早已亭亭如盖,当年一起看花的人,却不在身边了。

季怀墨正晃神时,身后响起裴昭晞的声音。“怀墨,你怎么在这?”他微微一怔,转过身。

正要开口说话,裴昭晞却脸色瞬间阴沉。“这片梨树林是我和许清一起种下的,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保镖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季怀墨攥紧了手,

指尖掐进掌心:“抱歉,我这就走。”说完,他立即转身。刚走出几步,

就看到梨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米色羊绒大衣的男人。“怀墨哥?”对方出声,

季怀墨才恍惚认出,他是裴昭晞如今事实上的枕边人,许清。如今他的面容保养得宜,

举手投足间是富贵温养出来的从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衣服洗得发白,

满脸讨好怯懦的季家资助生了。季怀墨紧紧攥着手心,微微颔首:“许先生。

”许清嘴角噙着一抹假笑,看着他。他身后跟着几位佣人,看见季怀墨,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当年为了侵吞裴家财产,勾结绑匪,害得季家破产、父母双亡的季二少爷?

”“他怎么回裴家了?难不成还想跟许先生争抢?”“啧,十年不见,

老得都快认不出了……”换做十年前那个骄傲的季家大少爷,听到这些刻薄话,

定要唇枪舌战一番。可如今的季怀墨,内心早已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他只是垂着眼,

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好了!”许清适时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笑得谦卑得体。

“怀墨哥在疗养院静养十年,如今刚回来,你们可要多照拂他,不要让裴总烦心。

”议论声戛然而止。一直沉默旁观的裴昭晞走上前,自然地站在了许清身侧,

目光威严扫过众人。“以后,我不想再听见任何人提及过去的事。”季怀墨依旧沉默,

许清却温声开口:“可是昭晞,当年怀墨哥带着钱出门,是为了去救你啊……”“为了救我?

”裴昭晞冷声打断他。“救到绑匪头子的据点里,待了七天七夜?让我裴昭晞,

成了江城最大的笑柄?!”短短几句,将季怀墨的心狠狠钉入了万丈深渊。

03无数尘封的不堪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脑海。十年前那个暴雪肆虐的夜晚。

他揣着家里能凑出的所有现金和珠宝,不顾一切驱车去赎裴昭晞。却在盘山公路上失控打滑,

与绑匪头子的车一同被困在废弃的度假村里,整整七天七夜。直到警方突袭端掉窝点,

他才重见天日。见到他,裴昭晞眼眶瞬间泛红,落下泪来。那时的他天真地以为,

那是心疼的眼泪。可回到裴家,等待他的却是佣人一遍遍羞辱式的清洗消毒。从那天开始,

裴昭晞再也不肯碰他。直到许清堂而皇之地搬进主卧,他才从报纸上知道季家破产,

父母跳楼的消息。十年间,他筑起心墙,将这些不堪死死封存。此刻,却在许清的挑拨下,

被迫重温每一个细节。从回忆中抽离时,裴昭晞已经冷着脸,转身大步离去。

许清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随即被簇拥着跟上。季怀墨在原地僵立许久,

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侧楼。刚走到门口,一道尖利的童音传来——“砸死这个老东西!

”循声望去,几个穿着名牌童装的孩子正趴在矮墙上,

嬉笑着朝院子里那个单薄的身影扔石子。“咚、咚”几声闷响,石子砸在那人背上。

他痛得瑟缩,却不敢呼痛,只用手臂遮挡,卑微的哀求着。“小少爷小小姐们,行行好,

别砸了……”听到这个声音,季怀墨浑身血液凝固了。是他的弟弟季怀安!当年父母出事时,

季怀安才十八岁,他以为季怀安被送去国外亲戚家了,没想到……酸涩直冲眼眶,

季怀墨几乎是冲了过去:“住手!你们干什么!”季怀安看见他,喜极而泣:“哥哥,

你回来了!”孩子们一愣,看清是他,脸上顿时堆满不屑。“嘁,一个被我妈扔掉的老男人,

管得着吗?”为首的男孩嗤笑一声,竟又捡起石块,狠狠朝季怀墨掷来!“砰!

”剧痛伴随着眩晕袭来,季怀墨踉跄一步,捂住额头。他强忍不适想再上前,

手腕却被一股巨力钳住。是裴昭晞。“怎么回事?”墙上的孩子们瞬间变脸,

委屈地哭嚷起来:“妈妈!他要打我们!我们好害怕……”裴昭晞眉心微蹙,

示意保镖把孩子抱下来,耐着性子安抚几句,才看向季怀墨,语气不悦。“怀墨,你是长辈,

跟孩子们计较什么?”季怀墨捂着***辣刺痛的额头,难以置信:“他们在撒谎!

是他们拿石头砸我和季怀安!”裴昭晞却像没听见,“小孩子懂什么撒谎?

他们不过是贪玩罢了。”她弯腰抱起最小的女孩,声音是季怀墨久违的温和,“不怕,

妈妈在,没人敢打你。”剩下的话季怀墨听不清了,只能看见裴昭晞抱着孩子,

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颗心,彻底冷透。他沉默地拉着季怀安回到侧楼。找出药箱,

沾着药膏的棉签触到弟弟手臂上的青紫时,手微微颤抖。“季怀安,下次遇到这种事,

你要躲远点……别傻站着挨打。”季怀安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哥哥,是我没用,

护不住你……”“季家没了,爸妈没了,你又没个孩子傍身。如今裴总是你唯一的依靠了,

你别跟她置气……”季怀墨心底一片荒凉。若是余生都只能依附一个厌弃他的女人苟活,

这辈子又有何意义?他疲惫地坐到梳妆台前,想处理额头的伤。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枯槁的脸,

额角被石块砸中的地方红肿刺痛,却没有一丝血迹。季怀墨呼吸一窒,大脑瞬间空白。

“季怀安,为什么我受伤了却没有流血?”闻言,季怀安身体一僵,眼神慌乱:“可能,

可能是伤得不深……”季怀墨看着镜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抬起手按向自己左胸口——没有心跳。04下一瞬。季怀墨眼前白雾茫茫,

意识坠入一片混沌。再回过神,只见庄严肃穆的高台上,一位身着黑袍的身影端坐着。

那身影翻阅着一本散发着幽光的厚重册子。“季怀墨,江城人,季氏次子,

亡于十年前腊月二十九丑时一刻。”“季家祖辈经商,素有善名。你枉死疗养院,执念太深,

吾等特许你魂体滞留人间十载。”低沉威严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让季怀墨浑身血液冻结。

顷刻间,

:脚下没有影子、白天精神萎靡夜晚才清醒、尝不出饭菜滋味、体温常年冰冷……头疼袭来,

脑海中一幕幕如走马灯掠过。裴昭晞将他丢弃在偏远的疗养院,任他自生自灭。

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他高烧到几度昏厥,身边只有提前来疗养院找他过年的弟弟季怀安。

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挣扎着摸向床头那个破旧的按键手机,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给了裴昭晞。一次,两次,三次……听筒里传来的,

始终只有机械的忙音。拨给120,可大雪封山,救护车根本上不来。绝望中,

季怀安拿着父亲留给他们唯一的劳力士手表,去找人帮忙。

可整个疗养院都得了“上面”的吩咐,不会有人管他死活的。听着手机里冰冷的忙音,

走廊上弟弟徒劳的拍门哭喊声。季怀墨就这样,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停止了呼吸。生前,

他恨透了那个软禁他的女人。死后,他的灵魂却因执念滞留人间,只为再见到她一面。可笑,

讽刺至极。“如今,你执念是否已散?”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季怀墨恍惚回神,

喉咙发紧:“我已没有执念,也了无遗憾,

唯独放心不下我的弟弟季怀安……”黑袍身影听罢,抬手在册子上勾画一笔。“既如此,

再过三日,吾再派人接你轮回。”再睁开眼,季怀墨眼前不再是那黑压压的殿堂,

而是裴家侧楼清冷的客房。季怀安不在房内,不知所踪。季怀墨坐在床边发了很久的呆,

才抛开杂念,起身去了侧楼的小厨房。这十年,他都没有好好照顾弟弟。

这次他专程为弟弟做了一桌饭菜,就当是告别。夜色深沉,房门被推开。季怀墨抬眼看去,

发现是裴昭晞。她一进门闻到饭菜香,便理所当然地在桌边坐下。尝了一口清蒸鱼,

便皱了皱眉。“怀墨,你的手艺退步了。”季怀墨没有动筷,

语气平淡:“许清的手艺想必不错,你不如去主楼那边吃?”裴昭晞深邃的眼眸盯着他,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在吃别人的醋?”她停顿了几秒,又说:“当年,

你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是你自己犯了错,才丢掉了这个位置。”“我昨日已经说过了,

过去十年就当给你的教训,往事到此为止。我不想你将来老无所依,已经和许清商量好,

过继他的一个孩子给你抚养。”季怀墨五脏六腑瞬间冻结。这个女人,

曾经向他许下海誓山盟,说要与他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如今她功成名就,竟以施舍的姿态,

让他抚养她与情夫的孩子!荒唐至极!“他们会愿意吗?”季怀墨麻木地问,

目光却像要穿透裴昭晞的脸。“我现在就让他们来见见你。”裴昭晞一抬手,

门外的助理迅速带来三个孩子。孩子们站在门口,嫌弃地打量着陌生的房间和憔悴的季怀墨。

碍于裴昭晞在场,都没敢说话。季怀墨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小的那个女孩眼圈倏地红了,

尖利大喊。“我才不要这个老东西做爸爸!他好丑好可怕!”女孩喊完,转身就跑掉了。

房间内一片寂静。裴昭晞打破沉默:“怀墨,小孩子不懂事,你做长辈的多担待。

”季怀墨缓缓看向她,声音毫无起伏。“这样口出恶言的孩子,你确定他们会为我养老送终?

”裴昭晞脸色一僵,隐忍着怒火:“你这是在说我的孩子没教养?季怀墨,我好心为你筹谋,

你别不知好歹!”说完,她转头和助理低声商议起过继流程,没再看他一眼。裴昭晞走后,

季怀墨枯坐许久,也没有等到季怀安回来。他默默收拾了桌上几乎没动的残羹冷饭,

走出了侧楼。裴家的花园很大,也不知季怀安去了哪里。冰冷的雨滴淋了满身。不知不觉,

他走到了庄园后方,一处被铁栅栏围起来的废弃花房前。里面隐隐传来压抑破碎的哭声。

季怀墨心下一沉,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铁门……05花房内蛛网密布,枯藤虬结,

寂静得可怕。刚才的哭声仿佛只是幻觉。季怀墨怔然看着前方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铁门,

不自觉走了过去。指尖刚触到门把手,却被突然出现的保镖拦住。“季先生,裴总严令,

任何人不得进入地下室!”季怀墨的动作僵住,只能沉默着转身退出去。穿过庭院,

佣人和保镖投来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他就是裴总要过继孩子给她的那个前夫?

都这么老了啊……”“嘘,小声点!你不知道季先生当年有多英俊,

那可是裴总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要不是他自己作死……”听着他们的议论声,

季怀墨挺直脊背,越走越快,身侧的手却攥紧了几分。走到别墅最高的露台上,

他眺望着整个灯火辉煌的裴家庄园。远处城市的霓虹璀璨夺目,却一丝也照不进心底的荒芜。

不知伫立了多久,身后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带来一阵古龙水味。“季先生,上了年纪,

站这么高吹风,身子骨可吃不消。”是许清的声音。季怀墨回头,

看着许清眼角的一抹鱼尾纹,闷声开口。“许先生也是,要保重身体。”许清款步上前,

傲慢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十年前你赢不了我,如今更是低入尘埃,这裴家上下,

谁还正眼瞧你?心服口服了吗?”季怀墨恍惚一瞬,然后想起十年前,

许清刚从一个实习生被裴昭晞提拔为生活秘书,搬进裴家。

当时他也曾这般挑衅——季怀墨,你是她青梅竹马又如何?这裴家女婿的位置你可坐不稳,

最终站在她身边的人只能是我。有我在一日,这裴家就绝无你的立锥之地!

季怀墨迎上他的目光,淡声反问:“许先生如今掌管裴家庄园,又独占了她十年,

还要必要揪着过去不放吗?”许清嗤笑一声,满眼轻蔑:“反正你都输了,

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前几日昭晞接你回来,是我主动提议的。

”“你知道昭晞那天回来后和我说什么吗?她说你又老又皱,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致碰你。

”季怀墨浑身发冷。明明没有心跳,可左胸口却依然传来细密绵长的锐痛。他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句道:“那我祝你和裴昭晞……白头偕老。”他一个已死之人,没必要再争执这些。

再过几日,了却执念,他也该彻底离开了。季怀墨微微颔首,就要转身离开。

许清却猛地伸手,一把狠狠拽住了他的手臂!只见许清英俊的面孔,

倏地狰狞不甘起来:“可是就算我陪了她十年,给了她三个孩子,

她还是不肯给我丈夫的名分!”“都是因为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你若真心祝福,

那便陪我演最后一场戏吧!”说完,他大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般朝着露台边缘翻倒!

季怀墨猝不及防,也被他拽着扑向边缘。“阿清!”台阶口传来裴昭晞惊恐的喊声。

千钧一发之际,季怀墨死死抓住铁艺栏杆才没跌下去,左臂被许清的指甲掐得沁出血珠。

许清望向飞奔而来的裴昭晞,眼底泪光闪烁。“怀墨哥,我不怪你推我,

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十年,如今还害你和昭晞有了隔阂。”“我现在就把一切都还给你!昭晞,

我们来世再见!”说完,他决绝地松开手,整个人直直坠落下去!06“阿清——!

”裴昭晞目眦欲裂地往楼下冲。季怀墨被她狠狠撞到一边,背部撞上坚硬的墙角,

钻心般的钝痛袭来。看着裴昭晞疯了一样指挥保镖去救许清,整个庄园瞬间陷入混乱。

季怀墨从恍惚中回神,心底只余悲凉。他默默走回冰冷的侧楼房间。没坐多久,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裴昭晞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

此刻写满风雨欲来的愤怒。“季怀墨!你怎么这么恶毒!为了争风吃醋,

竟然把许清推下露台!”季怀墨嘴唇嗫嚅,想要张口解释。但裴昭晞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直接对着门外的保镖吩咐。“把他押去佛堂!为许先生磕头祈福999次,没我的允许,

不准出来!”季怀墨扯了扯嘴角:“裴昭晞,你一句话不问,就认定是我推的他?

”“许清现在还在抢救!你要我怎么信你?难不成他不要命地跳楼,就为了污蔑你?!

”裴昭晞眼底翻涌着怒火,“你最好祈祷阿清能平安无事,否则我也保不住你!”说罢,

她转身离去,把门关得震天响。季怀墨站在原地,整个人犹如浸入结冰的湖水,冷得发颤。

许清拽着他跳露台,如今生死未卜,不过是咎由自取。他没做错任何事。就算要忏悔,

也是忏悔这荒唐的短暂一生,忏悔与裴昭晞相识相爱的孽缘!裴家庄园偏角的佛堂。

保镖把季怀墨摁在蒲团上,便转身离去。厚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上。

佛堂内只点着几盏长明灯,光线昏暗,将观音慈悲的面容映照得影影绰绰。

季怀墨跪伏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继而叩首,一遍又一遍。从深夜跪到黎明,

身上的单薄衣物被寒气浸透,冻得关节僵硬。“信男季怀墨,一愿裴昭晞身体康健,

许清无病无忧。”“二愿裴昭晞与许清琴瑟和鸣,子孙满堂。”“三愿轮回转世,与他们,

死生不复相见……”他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吱呀——佛堂的门被推开,

助理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许先生还在昏迷,裴总的意思是,季先生你现在得去他床前伺候。

请吧。”季怀墨的心猛地一沉。十年前,他衣不解带照顾过裴昭晞重病的爷爷,整整三个月。

如今,却还要去伺候她的情夫?他这一生,真是一出荒谬的笑话。走进病房,

裴昭晞已等在里面。她脸色更阴冷,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她连眼皮都没抬,

哑着嗓子吩咐:“给他擦洗。”季怀墨接过护士递来的脸盆和毛巾,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

一步步挪到病床边。指尖颤抖,险些连毛巾都抓不住。裴昭晞见状,眼底闪过异样。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做那种事。”难堪灼烧着脸颊。季怀墨咬住下唇,将毛巾浸入温水,

拧干,然后动作笨拙地为许清擦脸。仅仅是简单的动作,已让他气喘吁吁,额头渗出虚汗。

做完一切,他刚想转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瘫倒在地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季怀墨发现自己被送回了裴家那间清冷的客房。窗外天色阴沉。

一名年轻男佣守在床边,轻声问:“季先生,你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裴总一直在医院守着许先生,抽不开身。需要我去请家庭医生吗?

”季怀墨虚弱地摇头:“不用请医生,也不用去打扰裴总。”他不想在仅剩的时间里,

还要面对裴昭晞那张写满厌弃的脸。接下来的两天,他一直虚弱地躺在床上。

那年轻男佣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说着医院那边的消息。“季先生,您知道吗?

裴总昨天特意让人从德国空运了一台最先进的康复仪器给许先生,

当晚还亲自推着他去天台看星星了。”“今天裴总还吩咐,

以许先生的名义给慈善机构捐款两个亿,为他积德祈福……”两天里,

裴昭晞都没有回来庄园,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可季怀墨毫不在意。他没有来日,

和裴昭晞也没有以后。如今他只想找到不见人影的弟弟季怀安,好好告别。然后踏入轮回,

永远离去。07他打开床头那个陈旧的小木匣,

里面是几沓钞票和一些零碎的首饰——这是当年被送进疗养院时,他身上仅存的东西。

他清点着,盘算用这些,为季怀安安排好离开裴家后的生活。他独自走出了侧楼。

夕阳惨淡的余晖映在积水上,碎成一片片晃眼的光斑。不知走了多久,

他蓦然看见前方梧桐道上,裴昭晞正独自朝主楼走去。看到他,女人脚步一顿,

眉心下意识蹙紧。“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吹风?”季怀墨还未开口,

别墅大门方向陡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保镖厉声的呵斥和打斗声。裴昭晞脸色骤变,

目光扫向他:“外面不安宁,立刻回房,锁好门!”话音未落,她已疾步转身,

甚至拿出了手机快速拨号。季怀墨望着她迅速远去的背影,没有动。裴昭晞如今权势滔天,

谁敢在裴家庄园闹事?他无心探究,踩着积水默默转身走向侧楼,

只想安静地等着季怀安回来。然而,刚踏入侧楼门厅不久,外面便响起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几名神情冷肃的黑衣保镖迅速围住了入口,为首一人对他亮出证件。“季先生,

今晚有不明人员试图闯入,声称是您的侄子季星岩,并携带危险物品。对方指认是受您指使,

意图对裴总不利。”“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季怀墨身体瞬间僵硬。侄子?季星岩?

季家旁支早已树倒猢狲散,这“侄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还犯下这种足以将他打入深渊的罪名?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跟着保镖走向裴昭晞在主楼的书房。书房内,空气凝滞。裴昭晞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地上跪着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绿头发年轻男孩,正抖如筛糠。

季怀墨刚进去,那男孩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朝他哭喊:“叔叔!救我!”季怀墨扫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裴昭晞阴沉的脸上:“裴昭晞,我不认识这人,他也不是季家人。

”“叔叔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那男孩尖声反驳,从怀里掏出一枚莹润剔透的翡翠吊坠,

高高举起。“裴总,这吊坠是叔叔给我的信物!

是他说当年季家破产、他父母跳楼都是你害的,才指使我今天来暗杀您!”这一刻,

季怀墨彻底明白过来,这是一张精心织就的罗网。他看着裴昭晞拿过那枚吊坠,

声音平静:“那枚吊坠,我十年前就送给许清了。”当年他被赶出裴家时,

许多贵重物品都被许清搜刮走了。然而他的话,并未让裴昭晞脸上的阴霾散去分毫。

她手一挥,保镖立刻将那男孩拖了下去。而后,燃烧着怒火的眼眸转向季怀墨。“你想说,

是我身边的男人想杀我?荒谬!”季怀墨一时噎住了。“来人,把季怀墨带下去看管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触!”保镖上前,强硬地将他带离了书房。

他被带到了裴宅地下层的一间禁闭室。惨白的灯光下,空气浑浊,

只有一扇高高的小窗透进微弱的光。季怀墨精疲力竭地蜷缩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

冷风从小窗灌入,吹得他心口酸涩发胀,连呼吸都带着痛。为什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裴昭晞都不肯信他一次……翌日深夜,裴昭晞踏入了禁闭室。她依旧袖口一丝不苟,

身上带着淡淡香薰味。“怀墨,我们认识三十多年,夫妻一场,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听着她话语中那丝怅惘,季怀墨微微一怔。他想说,其实没有那么久。

抛却儿时青梅竹马那些年,他们只做了七年夫妻。后来的十年,早已阴阳两隔。

喉结滚动几下,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裴昭晞深沉地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似乎在挣扎。

“季怀墨涉嫌教唆他人谋杀未遂,人证物证俱在,即日起,移送警方。

”08听着裴昭晞的决定,季怀墨心中一片死寂。像是早已预料,又或是彻底心死。“好。

”他只回了一个字,为这纠缠半生的孽缘,画上了句点。裴昭晞的神情凝滞一瞬,薄唇紧抿。

季怀墨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还请裴总允许我,先去和弟弟季怀安道别。

”这是他第一次在裴昭晞面前,用最疏离的称谓称呼她。裴昭晞周身气压骤然降低。

“你弟弟暂时不能排除是否参与暗杀,已经被关进了花房的地下室。

”季怀墨的腰弯得更低了。“我可以发誓,这件事情与我弟弟无关,

还请裴总在他洗清嫌疑后,送他离开庄园。”空气沉默了。半晌,裴昭晞喉结滚动,

声音暗哑:“好,我答应你。”季怀墨低着头,再次对着她深深鞠躬。“季怀墨,

感谢裴总多年照拂。”说完,他径直转身,挺直了单薄的背脊,在保镖的押送下走出禁闭室。

“怀墨!”身后传来女人沙哑压抑的喊声。季怀墨脚步未停,

只听她声音透着一丝紧绷:“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季怀墨麻木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祝你长命百岁,余生美满。

”初春的寒风刺骨,季怀墨迎着风,走向庄园后方那座废弃的花房。

保镖将他押送到花房门口,便不再进去。他一步步走进去,推开了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铁门。

阴暗角落里,一簇火光跳跃,勾勒出一道瘦骨嶙峋的身影。“季怀安。”听见声音,

正在往火盆里添纸钱的季怀安猛地一颤。手上沾着纸灰,他缓缓转过身,

看向门口逆光站着的哥哥。四目相对,季怀安泪如雨下。他朝着季怀墨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

“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季怀墨心下一痛,连忙朝他走去。却发现脚步虚浮无力。

季怀安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似要将他的模样深深烙印在眼底。“哥哥,你走后,

我把你的骨灰盒藏在了这里。那个黑袍人说,你看到自己的骨灰就会消散,让我守着你。

现在,我也终于能放心走了……”“季怀安……”季怀墨本能地张开双臂想拥抱弟弟,

却扑了个空。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季怀墨瞬间红了眼。恍惚间,

几道身影出现在季怀安身后。穿着得体西装的父亲,优雅美丽的母亲,英俊儒雅的大哥,

季家所有人……。他们泪光盈盈,语气温柔:“怀墨,我们来接你回家了。”季怀墨笑了,

泪眼朦胧中,仿佛看见了归途。季怀安依偎着骨灰盒,缓缓闭眼,一道白光从他身体里逸散,

消逝。季怀墨的身体也一点点变得透明。彻底消散前,他最后回望向花房铁门,

望向远处那栋冰冷坚硬的裴家主楼。裴昭晞。永别了。他牵起家人的手,

彻底消失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只留下地上尚未燃尽的纸钱,火星明灭。……另一边,

医院VIP病房。正在病床边守着许清的裴昭晞,心脏忽然绞痛。她捂住心口,脸色煞白,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逝,却怎么都抓不着。“轰隆——!”窗外,

一道惊雷撕裂夜空。裴昭晞心慌意乱地冲出病房,只见庄园方向乌云翻涌,雷光隐现。

心下那股不安愈演愈烈,她抓起车钥匙,疯了一样驱车赶回裴宅。花房前,她看到老花匠,

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季怀墨呢?”老花匠佝偻着背,浑浊的眼里含着泪。“裴总,

季先生他十年前就死了,他的骨灰在……”话未说完,就被裴昭晞一把推开:“胡说八道!

”她疾步往里冲,心底不祥的预感几乎将她吞噬:“怀墨!季怀墨!”她推开地下室的铁门,

就见季怀安灰败着脸,靠在角落里,无声无息。“你这小子怎么不搭理人?你哥哥呢?!

”见他毫无反应,裴昭晞怒火中烧,抬脚就要去踢他。“噗通——!”男孩身子歪倒在地,

露出了身后的骨灰盒。裴昭晞瞳孔骤缩。盒子上的遗照,赫然是季怀墨。

09照片里的男人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意。那是二十八岁的季怀墨,

裴昭晞曾捧在心尖上的人。裴昭晞如遭雷击,整个人险些站不稳。季怀墨死了?怎么可能。

他分明昨天还在跟她说话。裴昭晞目龇欲裂,猛地扑上去摇晃地上的季怀安。“小子,

别装死了!这又是你们兄弟二人的什么把戏?”可摇了半天,男孩都毫无反应。

裴昭晞颤着手去探他鼻息。气息全无。裴昭晞踉跄起身,后背撞上积满灰尘的旧木架,

震落一片蛛网。“季怀墨!你给我出来!”空荡阴冷的地下室里,回应她的只有死寂。

“裴总,季先生,就在这盒子里……”老花匠指着骨灰盒,“十年前的腊月二十九,

大雪封山了,季先生发高烧,救护车上不去,可怜呐……”裴昭晞的呼吸骤然停止。

她记起来了,那个除夕夜。那天,手机上有几十个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

她当时在做什么?在暖气充足的裴宅里,和许清,还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听着窗外喜庆的爆竹声,享受着阖家团圆。手机被她调成了静音,随意丢在沙发角落,

屏幕明明灭灭,最终归于黑暗。“轰隆——!”又是一道惊雷撕裂夜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捂住心口,身躯晃了晃,

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助理惊慌地冲进来扶她:“裴总!”裴昭晞挥开助理的手,

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骨灰盒。她伸出手,指尖颤抖,一点点触碰到冰冷的瓷面。

“怀墨……”这十年,她在恨一个死人?她折磨的,是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幻影?“找人验!

给我验清楚!这到底是谁的骨灰!”她对着助理咆哮,眼底是疯狂的偏执,

“我不信季怀墨死了!”在裴昭晞熬得双眼通红的时候,鉴定报告出来了。报告显示,

骨灰样本DNA与季怀墨生前的生物样本比对一致。裴昭晞捏着那张薄薄的报告,

指关节捏得泛白。她嘴唇颤抖,“那这些日子来,和我说话的人是谁?”周遭的人都安静了。

过于怪力乱神,谁都不敢乱说话。裴昭晞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是季怀墨滞留不散的灵魂。

这几日的种种异常,在脑子里飞速掠过。季怀墨的手,怎么捂都捂不热。他做了一桌子菜,

自己却一口不吃……原来他早就死了。裴昭晞忽然笑了,笑得讽刺,笑得泪水汹涌。

那她还在他面前,提及那些过继子女的事,真是可笑至极!她双眼猩红,赶走所有人,

抱着冰冷的骨灰盒,蜷缩在地板上。“怀墨,你走的时候,是不是很冷啊?”“对不起,

都是我断了你的生路,对不起,对不起……”“可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你是怨我不信你吗?”“你回来好不好?我信你,我都信你,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女人哭到失声,可无论她怎么哀求,逝去的人都回不来了。

10裴昭晞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她用指尖摩挲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季怀墨穿着白色礼服,满眼爱意地牵起她的手,两人笑得一脸幸福。照片背面,

是她自己的雀跃的字迹:2008年8月8日,我终于和怀墨结婚了!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心脏一阵抽痛,当时她是那么的爱着怀墨。为什么,

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傍晚,裴昭晞终于打开了书房的门。管家和助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干裂的嘴唇,都欲言又止,又不敢多说话,只得默默在身后跟着。裴昭晞去了侧楼。

客房保持着季怀墨离开时的样子,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还剩半杯水,

衣柜里挂着件洗得发白的羊绒衫,领口磨出了毛边。裴昭晞坐在床边,

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梨花,忽然想起季怀墨曾说过,梨花像雪,落在身上会带来好运。

她驱车去了当年那座绑匪盘踞的废弃度假村。盘山公路比记忆中更陡。

度假村的废墟里还能看见弹孔。她进入一间小小的房间,躺在地上,

想象着当年被关在这里的季怀墨,都经历了什么。忽然,她瞳孔微眯。西北角的墙角处,

有一处刻痕。她爬过去,手指颤抖着抚摸上去。是歪歪扭扭的“裴昭晞”,

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刻痕很深,像是用指甲反复划出来的。她蹲在墙角,

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印记。七日七夜的囚禁,他是靠着这点念想撑过来的吗?

下山时遇见个守林人,说十年前曾在这里见过个男人,“摔得满脸血,却疯了一样,

抱着块石头就往绑匪车上砸,喊着要救他的女人”。裴昭晞的心像被冰锥刺穿一个洞,

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她忽然想去季家老宅看看。当年季家破产后,

季家的别墅被银行收走拍卖,她悄悄买了回来。此后十年,一直空置着。季宅多年无人打理,

花园的杂草已经齐腰高。裴昭晞抖落门锁上的灰尘,打开门锁,迈步进去。家具还盖着白布,

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小时候,她常常来这里找小怀墨玩,似乎四处都有他们追逐打闹的影子。

她也不知道来这里是想寻找什么,从客厅到厨房,从一楼到二楼,漫无目的地晃着。

直到晃到季怀墨的房间门前。心脏忽然泛起一丝悸动。轻轻推门,她走了进去。

除了被银行拿去拍卖的贵重摆件不见了,房间里基本保持十年前的样貌。裴昭晞趴在地上,

伸手进床底,拼命去够一块翘起的木地板。小时候,季怀墨总喜欢把他收集的“宝贝”,

藏在那块木板下。她还笑话过他,说他是“小狗转世,就喜欢埋东西”。不出所料,

换来男孩气鼓鼓的一顿爆栗。终于够到了,修长的手指一翘,露出下面的一个小铁盒。

掀开生锈的盒盖,裴昭晞一件件掏出里面的东西。一个旧U盘。外壳是塑料小熊样式,

耳朵被磨得没了颜色。这是她公司遇到危机那一年,季怀墨送她的生日礼物。

“里面有我熬夜整理的行业报告,还有……我录的晚安故事。”他当时说得含糊,

她后来忙着应酬,竟忘了点开。此刻插在手机上,跳出的文件夹里除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

还有个音频文件,点开后是他温柔低沉的声音:“裴昭晞,今天也要加油呀,就算遇到困难,

也别忘了身后有我呢……”一截没打磨完的小木马。裴昭晞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这是季怀墨在被诊断失去生育能力的那个深秋刻的,那时他总闷在工作室里,

手指被木屑刺出细小的血痕也浑然不觉。当时裴昭晞红着眼圈抱住他,

声音发颤:“就算我们没有孩子,你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共度余生的人。”可后来,

她轻易地就违背了誓言。……最后是一张照片。是他们结婚七周年时,

在米其林餐厅吃烛光晚餐的合影。背面有一行清秀的小字:结婚七年了,还是很爱很爱她。

希望下一个七年,我们依旧幸福。啪嗒。水珠滴落在照片上,裴昭晞一抹脸,

早已泪流满面。她捂住胸口,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积灰的木地板上,

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盒,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怀墨……怀墨……”她一遍遍地念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泪水砸在铁盒上,

溅起细小的尘埃。不知待了多久,裴昭晞才缓缓站起身。她把那些东西一件件放回铁盒,

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然后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出季宅。夜风格外冷,

吹得她脸颊生疼。她去了医院,却在走到病房门前时,听到本应还在昏迷的人,在打电话。

许清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阴狠:“……放心,裴昭晞现在还蒙在鼓里,

当年的证据我早就处理干净了。季怀墨那个蠢货,

到死都以为能等来她的信任……”裴昭晞的脚步猛地顿住。11她还想再听,

可许清似乎察觉到门外有人,匆忙挂断电话躺下了。裴昭晞站在冰冷的走廊里,

怀里的铁盒硌得肋骨生疼。良久,她离开了医院大楼,站在冷风里,给助理拨去电话。

“去查几件事情,要快……”一周后,几份详尽的调查报告,就摆在了裴昭晞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