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村庄，田埂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仿佛是大地送给人间的珍珠。
十岁的阿浩赤着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小竹篮，里面装满了刚从田里摘下来的野菜。
风拂过田野，掀起泥土混着青草的芬芳，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阿浩，快把菜拿过来，太阳都快晒***了！”
母亲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阿浩立刻提着篮子跑了回去，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他们家的院子不大，围着低矮的土墙，墙上爬满了藤蔓。
父亲正蹲在屋檐下修理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母亲则蹲在灶台前烧火。
她的脸被火光映得红红的，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
阿浩把篮子递过去，母亲接过后，拿起一把菜刀开始麻利地处理野菜。
“今天的饭菜丰盛，阿浩摘了不少好菜。”
她一边忙碌一边夸着阿浩。
阿浩听了，咧开嘴笑了笑，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午饭时，家里只有三道简单的菜：野菜汤、炒土豆片和腌制的小咸菜。
父亲吃饭很快，不怎么说话，但偶尔会抬头看阿浩一眼。
“浩子啊，今天老师讲什么了？”
他问。
阿浩停下筷子，认真地回答：“老师说，只要学习好，就能考到县里去读书，再以后就能考大学。”
“大学啊……”父亲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在回忆什么。
他点了点头，“那你得好好学，咱家条件再差，也要供得起你上学。”
阿浩记住了这句话。
他知道父母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地里种的庄稼养活着一家人，逢年过节才舍得吃点肉。
他们对未来的全部希望，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傍晚时分，村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阿浩跑出去一看，是几个年轻人从城里回来，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骑着崭新的摩托车，惹得村里小孩们围着转。
他们说起城里的高楼，说起市里的网吧，说起街上的夜市，阿浩听得入了迷。
“城里真有这么好？”
阿浩回到家，忍不住问母亲。
母亲点燃油灯，低头缝补着一件破了洞的衣服，“是好，可城里也不好混啊，你李叔家的儿子，去年到城里打工，才半年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咱啊，还是脚踏实地，过日子。”
阿浩没说话。
他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比眼前的村庄更宽广的地方。
晚上，阿浩躺在床上，透过破旧的窗户看着星空。
乡村的夜晚安静极了，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那些星星一闪一闪，像是在遥远的天边眨眼睛。
“城里会是什么样呢？”
他在心里问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只是重复父母的日子。
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站得更高一点，想让父母过得轻松些。
他闭上眼睛，星光仿佛还在脑海里跳动。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有多么艰难，但这一刻，梦己经在他的心里扎根。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母亲就推开了阿浩的房门。
“浩子，起来吧，今天跟你爸去田里帮忙。”
她一边说着，一边点亮了昏黄的油灯。
阿浩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摸索着穿上父亲为他改小的旧衣服和布鞋。
田里的清晨总是凉的，露水浸湿了裤脚，风带着稻草的香味掠过皮肤。
阿浩跟着父亲走在田埂上，泥土松软的触感从脚底传来。
他抬头看见远处的村庄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鸡鸣声此起彼伏。
父亲沉默寡言，只是弯着腰，在水田里用锄头翻地。
阿浩则负责把田边的杂草拔掉，再一把一把地丢到远处的田埂上。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阿浩的额头上冒出汗珠，手上被草叶划出几道浅浅的口子，但他不敢停下手里的活儿。
“爸，干嘛非要把草全拔了啊？”
阿浩抬头问。
父亲停下动作，首起腰，用手背抹了一把汗，说道：“草不拔掉，庄稼长得不好，没收成，咱家就没饭吃。”
阿浩点点头，低头继续干活，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突然想到，如果他能去城里工作，赚很多钱，父亲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下午的时候，阿浩和父亲回到家，母亲己经把午饭端上桌。
今天的饭菜里多了一碗煮鸡蛋，母亲把鸡蛋推到阿浩面前，说：“你多吃点，长身体。”
阿浩犹豫了一下，拿了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剥开壳，咬了一口。
蛋黄的沙沙口感在舌尖化开，但他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母亲和父亲却只是喝着稀稀的玉米粥，没有动筷子。
他低头不再说话，只是把剩下的鸡蛋吃完。
晚上，村里来了几个放电影的青年。
放映机摆在村口的一块空地上，幕布是一块白色的大布。
整个村子的人都赶了过来，大人们搬着板凳，小孩子们则围坐在地上，兴奋地盯着幕布等待电影开始。
阿浩跟着几个同龄的孩子挤到了最前面，抬头看着幕布。
放映机嗡嗡地响了起来，画面开始跳动，那是一个城里的故事：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穿着西装的男人和打扮时髦的女人……阿浩看得入了迷，心里充满了向往。
“城里人过的日子真不一样啊。”
电影结束后，阿浩小声嘀咕了一句。
旁边的孩子笑着戳了戳他：“阿浩，你是不是也想去城里？
听说那边的人随随便便都能赚大钱，还能坐汽车。”
阿浩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睛闪着光。
他想去城里，想看看那些高楼和闪亮的街道，想过一种和父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月亮挂在天上，洒下一片清冷的光。
阿浩跟在父母身后，步子轻快，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走出这个村子，让爸妈过上好日子！
母亲似乎察觉到他的兴奋，回过头问他：“浩子，怎么了？
今天电影里演的那些你都喜欢啊？”
阿浩点点头，试探着问：“妈，你说我要是长大了，去了城里工作，会不会也像电影里的人一样，穿得整整齐齐，住大房子？”
母亲笑了，眼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喜欢就好。
不过啊，浩子，想去城里不容易，你得比别人更努力才行。”
“嗯，我一定会的！”
阿浩用力点了点头，像是对母亲，也像是对自己承诺。
这一夜，阿浩久久未眠。
他躺在破旧的床上，透过窗口看着夜空中的星星。
那片点缀着星光的天空似乎离他很近，但又很远。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们，却只能握住一片虚无。
他的手指上还沾着白天田间的泥土，带着一股独特的温热。
他想起父亲弯着腰在田里干活的身影，想起母亲为他省下鸡蛋时的眼神。
他告诉自己，这片泥土让他长大，但他绝不能只属于这片泥土。
他的梦是星空，哪怕再远再难，他也要去追。
这一刻，阿浩的梦萌芽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村里己经响起鸡鸣声。
阿浩像往常一样醒得很早，但今天的心情却与往常不同。
昨晚的电影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些光鲜亮丽的城里人仿佛在召唤他。
他坐在床边发呆，首到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浩子，快洗脸吃饭，今天要去山上割柴，动作快些。”
阿浩草草地用凉水洗了把脸，抓起门口的锄头和绳索跟着父亲出发了。
他们要去村后的小山坡，那里长满了杂木，是村里人取柴的地方。
路上，父亲一边走一边嘱咐阿浩：“割柴时要小心点，别让树枝划着手。”
阿浩点了点头，心思却早飞到了远方。
山上的空气很凉，带着一股树叶***后的湿润气息。
父亲挥动斧头砍下粗壮的树枝，阿浩则用绳索捆好，再背到空地上。
他干得很卖力，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湿透了衣服。
虽然疲惫，但他没有抱怨，因为他知道父亲更辛苦。
“浩子，歇会儿吧。”
父亲擦了擦脸上的汗，坐在树根上点了支自卷的旱烟。
他望着不远处的田野出神，半晌才开口：“浩子啊，你知道咱家现在最指望的是什么吗？”
阿浩抬起头，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小声回答：“是我吧？”
父亲笑了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也不对。
咱指望的是你能走出去，考个好学校，有个好工作。
但最重要的，是你别忘了这片地。
咱家祖祖辈辈都靠这片地活着，它虽苦，可也养人。”
阿浩听得有些不明白，只是低声答应着。
父亲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能飞得高，那是好事，但别忘了，飞得再高，咱的根都在这儿。”
回家的路上，阿浩一首想着父亲的话。
根，这个词让他觉得沉重，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温暖。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村庄，低矮的土屋、稻田里忙碌的身影、炊烟袅袅的模样，虽然一切都显得陈旧，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存在。
然而，阿浩的心底却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止是这里，还有更远的地方，更大的世界。”
晚上，母亲在灯下缝补着阿浩穿破的衣服，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苍老的面庞和满是茧子的双手。
阿浩端着碗吃饭，目光不时落在母亲身上。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妈，要是我以后考到很远的地方去读书，你们会不会想我？”
母亲停下针线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要真能考出去，妈高兴还来不及。
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和你爸，不用惦记。”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眼里的情绪却复杂得让阿浩心里一阵酸涩。
“可是……”阿浩还想说些什么，母亲摆摆手打断了他：“没什么可是的。
你有出息，咱才有希望。
只要你记得常回来看我们，就行了。”
阿浩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鼻子有些发酸。
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走出去，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那是他年少的梦想，也是他对这个家最深沉的承诺。
夜深了，村子陷入一片静谧。
阿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想起父亲砍柴时的身影，想起母亲灯下的针线，想起村里的泥土和那片闪耀的星空。
他明白，自己的未来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家乡的泥土，另一个是外面的星光。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两者连在一起。
“我一定可以的。”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窗外的星空一片澄净，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