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了五年活寡,京城里所有人都称我一声烈女。他们都说,镇国大将军裴渊为国捐躯,
我这个未亡人能独自撑起偌大的将军府,抚养幼子,侍奉公婆,实属不易。可他们不知道,
我撑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不信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他回来了。
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凯旋金甲,成了人人称颂的英雄。我也以为,我五年的等待,
终于换来了圆满。直到他带着一身风尘和疏离,站在我面前,对我说:“阿念,
我要娶一位平妻。”他说,那个女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用一生来报答。我一生的等待,
原来只等来了一个笑话。1满城欢庆,锣鼓喧天。我抱着儿子安安,站在将军府的门前,
望眼欲穿。五年了,整整五年。从边疆传来裴渊战死的消息那天起,我的天就塌了。
婆母哭得晕死过去,整个府邸愁云惨淡。所有人都劝我,我还年轻,
带着裴家丰厚的抚恤改嫁,没人会说闲话。我没有。我挺着孕肚,一手操持了他的丧事,
一手打理着府中上下。我生下了他的遗腹子,取名安安,盼他此生平安顺遂。我不信他死了。
那个曾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年将军,怎么会舍得抛下我。如今,他回来了。
当那张刻着风霜却依旧俊朗的面容出现在长街尽头时,我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没死,
他还活着!人群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京城,可我耳边什么都听不见,
眼里只有那个向我走来的身影。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如天神下凡。可我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和躲闪。
我的心,猛地一沉。“阿念,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我将安安交到奶娘手中,想扑进他怀里,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扶住了手臂,隔开了一段距离。
“你……”我喉头哽住,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
看向一旁的婆母,恭敬地行礼:“母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婆母早已老泪纵横,
拉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一场盛大的接风宴,裴渊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他抱着安安,
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和疏离。直到夜深人静,宾客散尽,我遣退了所有下人,为他宽衣。
触碰到他腰间那冰冷的甲胄,我的指尖微微颤抖。这五年来,我无数次在梦中与他重逢,
却从未想过,现实会是这般光景。“裴渊,这五年,你究竟在哪?”我轻声问,
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他沉默了片刻,握住了我的手,却不是我所期盼的温存,
而是将我的手从他身上拿开。“阿念,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看着他,
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终于说出了那句将我打入冰窖的话。“我要娶一位平妻。”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甚至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你在同我开玩笑?”他的眼神却无比认真,
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她叫柳沁儿,是我的救命恩人。五年前我重伤垂死,
是她从死人堆里将我刨了出来,悉心照料了我整整三年。”“所以,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变冷,“为了报恩,你就要娶她?”“是。”他点头,
语气不容置喙,“我裴渊的命是她给的,此恩不能不报。我会给她平妻之位,与你平起平坐,
府中产业分她一半,日后……”“够了!”我厉声打断他,浑身都在发抖,“裴渊,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忘了你出征前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他曾说,此生唯我一人,绝不纳妾。
他的目光终于与我对视,那里面有愧疚,有挣扎,但更多的,是坚定。“阿念,
此一时彼一时。没有她,我五年前就已经是白骨一堆了。我不能负她。”不能负她?那我呢?
我这五年的苦守,这五年的支撑,又算什么?我为他守着空房,为他抚育幼子,
为他孝敬高堂,到头来,只换来一句“此一时彼一时”?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那我们的婚约呢?
我们的誓言呢?是不是也成了白骨一堆?”2我的质问像一根针,
狠狠扎进了我们之间看似平静的氛围里。裴渊的脸色变了变,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沈念,
我知你受了委屈。”他换了称呼,连名带姓,疏离得像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
“但沁儿的恩情,大过天。我娶她,是还债,也是给她一个名分。”“还债?”我气笑了,
“用我们夫妻的情分去还?用我正妻的尊严去还?裴渊,天底下有这样报恩的吗?她救了你,
你给她金山银山,给她良田万亩,我沈念绝无二话!可你要给她我的夫君,不行!
”我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这是我的底线。裴渊的眉头紧紧蹙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你为何就是不能体谅?我与她早已情同亲人,我不能让她无名无分地跟着我!”情同亲人?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捅得我心口鲜血淋漓。在他生死未卜的五年里,
我和他才是最亲的人。可如今,另一个女人取代了我的位置。“所以,是我不体谅?
”我指着自己的心口,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我为你守寡五年,为你撑起这个家,
等你回来,等的却是你带另一个女人进门,你还怪我不能体谅?”“我没有怪你。
”他语气软了下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试图来拉我的手,“阿念,我知道你辛苦。
正因如此,我才不想骗你。沁儿她……她是个好姑娘,性子柔顺,日后你们定能和睦相处。
”我甩开他的手,连连后退。和睦相处?他要我同一个即将抢走我丈夫的女人和睦相处?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婆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渊儿,
念念,你们睡下了吗?”裴渊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转身去开门。婆母一进来,
看到我们这剑拔弩张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她先是心疼地拉过裴渊,上下打量,
而后才转向我,脸色沉了下来。“念念,我刚听渊儿说了。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了,
但沁儿姑娘是渊儿的救命恩人,我们裴家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我看着婆母,
这个我尽心尽力侍奉了五年的长辈,此刻她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她的儿子。“母亲,
”我声音沙哑,“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非要是娶她为妻?”婆母叹了口气,
拉着我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傻孩子,一个姑娘家,最好的年华都用来照顾渊儿了,
名节都毁了,除了以身相许,还能怎么报?渊儿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你就当为了这个家,退一步,啊?”退一步?凭什么要我退?我还没说话,
裴渊便在一旁沉声道:“母亲,您别劝了。此事我心意已决,明日我便派人去接沁儿入府。
”他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我头顶炸开。他甚至不是在同我商量,而是在通知我。
我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他:“裴渊,你敢!”“我为何不敢?”他迎上我的视线,
目光冷硬如铁,“沈念,我是这个家的主,我的决定,轮不到你来置喙!”这一刻,
我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他不再是那个会温柔地叫我“阿念”,
会许诺我一生一世的少年郎。他是镇国大将军,是裴家的主宰,而我,
只是一个可以被牺牲、被要求体谅的妻子。我的心,彻底凉了。3那一夜,
我与裴渊分房而睡。或者说,他直接宿在了书房。我睁着眼睛,直到天色泛白,
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我想不通,五年时间,怎么能把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清晨,
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起身,像往常一样,开始处理府中的事务。丫鬟翠儿端着水盆进来,
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将军他……”我摆摆手,
示意她不必多问。“将军昨夜歇在书房,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好生伺候。
”我平静地吩咐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能乱。
我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我若自乱阵脚,岂不是正合了某些人的意?我强撑着精神,
用了早膳,又去婆母院里请了安。婆母见我神色如常,似乎松了口气,
拉着我的手说了几句软话,无非是让我大度一些,日后好好同那位柳姑娘相处。
我只是低眉顺眼地听着,不应承,也不反驳。从婆母院里出来,我径直去了账房。这五年,
将军府上上下下的开销,田庄铺子的收益,全都由我一手打理。裴渊不在,
我便是这个家的天。如今,天回来了,却要变天了。我翻看着一本本账册,
上面的每一笔支出,每一笔收入,都清晰地记录着我这五年的心血。我为这个家殚精竭虑,
才换来了如今的家业兴旺。裴渊说,要将府中产业分一半给那个女人。我冷笑一声。
他凭什么?这些产业,一半是裴家的祖产,另一半,
是我沈家的嫁妆和我这五年苦心经营所得。他一句话,就要分走一半?我将账册重重合上。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叫来翠儿,她是我的心腹,自小陪我一起长大。“翠儿,
”我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去找几个可靠的人,去查一件事。”“夫人请讲。
”“去查查,跟着将军一同回京的那个女人,叫柳沁儿,她是什么来历,现在住在何处,
这五年和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所有,越详细越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我不能只听裴渊的一面之词。他说她是救命恩人,那便是救命恩人吗?翠儿领命而去。
我独自坐在账房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我开始冷静地思考对策。和离?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我掐灭了。我若和离,
不仅成全了他们,我这五年的苦守也成了一个笑话。更何况,安安还这么小,
我不能让他生活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我沈念,绝不认输。裴渊,你想让我退,我偏不退。
这个家,我是女主人。你想让另一个女人进来,除非,我死。傍晚时分,
裴渊终于从军营回来了。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在正厅等他,看到我时,脚步顿了一下。
我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你回来了。”我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嗯”了一声,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八仙桌,
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沁儿的事,”他率先开口,似乎想解释什么,
“我……”“我已经想通了。”我打断他,抬眼看向他。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快“妥协”。我看着他,缓缓地、清晰地说:“你想娶她,可以。
但不是平妻。”他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我们裴家,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将门。
镇国大将军的妻子,只能有一个。”我一字一顿,字字如刀,“她若想进门,可以,做妾。
”4我的话音落下,正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裴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沈念,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沁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让她为妾,受人白眼?”“救命恩人,
就可以凌驾于国法律例之上吗?”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冷得像冰,
“大周律法写得清清楚楚,有妻再娶,便是犯了重婚之罪!裴渊,
你如今是圣上亲封的镇国大将军,是想知法犯法,让整个京城看我们裴家的笑话吗?
”我这番话,有理有据,堵得他哑口无言。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我,
会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他死死地瞪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半晌,
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自会去向圣上请旨。”“请旨?”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觉得,圣上会为了你的‘报恩’,就破了这百年来的规矩?还是你觉得,你功高盖主,
已经可以左右圣上的决断了?”“你!”裴渊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茶水溅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沈念,你非要闹得这么难堪吗?”“难堪?
”我缓缓站起身,与他对视,气势上竟丝毫不输,“是谁先让彼此难堪的?裴渊,
我守了你五年,不是为了等你回来,给我安一个‘得寸进尺’的罪名!你想让那个女人进门,
想让她风风光光,可以,给我一封休书,我带着我的嫁妆和安安离开,从此我们一别两宽,
你娶谁、娶多少,都与我无关!”休书二字一出,裴渊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会主动提出要他休妻。“你休想!”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我不会休了你!”“为何不休?”我步步紧逼,
“你不是说不能负她吗?你休了我,娶她为正妻,岂不是两全其美?既报了恩,又全了情义,
从此你们双宿双飞,再也无人打扰。”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精准地插向他的要害。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震惊,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我们对峙着,
谁也不肯退让。就在这时,翠儿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夫人,不好了!
”我心中一紧:“出什么事了?”翠儿看了裴渊一眼,欲言又止。“说!”我厉声道。
翠儿这才颤声说道:“夫人,外面……外面都在传,说将军在城外置办了一座别院,
金屋藏娇。还说……还说那女子已经有了身孕,是将军的骨肉!”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孕?我猛地转头看向裴渊,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脸上的震惊不比我少,立刻喝道:“胡说八道!沁儿她……她清清白白,怎会有孕!
”可他的辩解,在此刻听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以为,他只是想报恩。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糊涂。原来,我错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等了五年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和可笑。我慢慢地,
慢慢地,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裴渊,”我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死寂,“你真行。
”不等他反应,我转身就往外走。“你要去哪儿?”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杀人。
”5我的手腕被他铁钳般的手箍住,疼得钻心。可这点疼,又如何比得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杀人?沈念,你疯了不成!”裴渊的怒吼在我耳边炸响,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惊慌。
我没有挣扎,只是慢慢地回过头,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死寂般的眼神看着他。“是,
我疯了。”我轻声说,“被你逼疯的。被你和那个女人,还有她肚子里的野种逼疯的!
”“我说了,那都是谣言!”他低吼,手上却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力道。我趁机抽回我的手,
看着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冷笑了一声。“是与不是,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袖,动作从容得仿佛要去赴一场无关紧要的宴席,“裴渊,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让开,让我去。二,你现在就杀了我,
好给你那位心上人和你们的孩子腾位置。”他被我眼中的决绝和疯狂震慑住了。
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在他面前永远温婉顺从的沈念,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我,
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不再看他,转身对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翠儿说:“备车,
去城南的清风别院。把我陪嫁过来的护院都带上。”我的陪嫁护院,只听我一人的命令。
这是我最后的底气。裴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知道,他拦不住我了。“好,好得很。
”他怒极反笑,眼中满是失望和冰冷,“沈念,我本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女人,
没想到你竟如此善妒刻薄!你既非要去自取其辱,我便成全你!我倒要看看,
你今天能闹出什么花样来!”说罢,他拂袖而去,竟是比我先一步出了门。
我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心口那道看不见的伤口,又被狠狠撕开,鲜血淋漓。
自取其辱?在他心里,我去捍卫我正妻的尊严,竟是自取其辱。好,裴渊,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辱”。我昂首挺胸,
一步步走出这个我苦守了五年的正厅。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云密布,
像是要下一场倾盆大雨。正如我此刻的心情。6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疾驰,车轮滚滚,
碾过我破碎的心。翠儿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小声劝我:“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
将军他……他许是一时糊涂。”我闭着眼,靠在车壁上,没有说话。一时糊涂?金屋藏娇,
珠胎暗结,这若是一时糊涂,那什么才叫处心积虑?我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翠儿打探来的消息。
清风别院,城南新置的宅子,地契上是裴渊的名字。一个月前就买下了,里面亭台楼阁,
布置得雅致精巧。据说,那位柳沁儿姑娘,半个月前就住了进去。半个月。而裴渊回京,
不过才两天。也就是说,在他踏入家门,对我说出那句“我回来了”之前,
他就已经为另一个女人,准备好了一个家。多么可笑。我以为的久别重逢,在他那里,
不过是走个过场。马车终于停下。“夫人,到了。”我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再无半分泪意。我掀开车帘,一座崭新的宅邸出现在眼前。门口挂着两盏明亮的灯笼,
将“清风别院”四个字照得清清楚楚。我带来的护院早已将别院团团围住。
我扶着翠儿的手下了车,径直走向那扇朱漆大门。门口的两个家丁见这阵仗,吓了一跳,
想要阻拦,却被我的护院一把推开。我一脚踏进院门。院内的景象,比我想象的还要刺眼。
满园的白玉兰开得正好,那是裴渊最喜欢的花。我曾想在将军府里也种上几株,
他却说那花娇贵,不易养活。原来不是不易养活,只是不想为我养活。
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闻声赶来,看到我,愣了一下,
随即堆起笑脸:“不知这位夫人是……”“我是谁,你没资格问。”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让柳沁儿出来见我。”那婆子脸色一变,语气也强硬起来:“这位夫人,
我们姑娘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不见客。”“歇下了?”我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
“那我便亲自去请她。”说罢,我便抬步往里走。“你不能进去!
”婆子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这是将军的宅子,没有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擅闯!
”“将军的宅子?”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整个将军府都是我的,
他名下一座小小的别院,我闯不得?”我懒得再同她废话,对身后的护院使了个眼色。
两个高大的护院立刻上前,将那婆子架到了一边。我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内院。
正对着我的那间屋子,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烛光,隐约能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我的脚步,
停在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我知道,我所有痛苦的根源,就在里面。我深吸一口气,
猛地一脚,踹开了那扇门。7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屋里的人影猛地一颤。
我看清了那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长发松松地挽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眉眼如画,楚楚可怜。此刻,她正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眼中含着水汽,像是受了惊的小鹿。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就是柳沁儿。她看到我身后的阵仗,脸色煞白,柔弱地扶着桌角,
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民宅?
”她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般,细细弱弱,带着一丝颤抖。我一步步走进屋子,
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后,落在了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你就是柳沁儿?”我开口,
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目光怯怯地看着我,
问道:“请问……夫人是?”她叫我夫人。她当然知道我是谁。我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是裴渊明媒正娶的妻子,镇国将军府的主母,沈念。”我一字一句,
清晰地报上我的身份。她的脸色更白了,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原来是姐姐……”她低垂下眼眸,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和将军他……我们是清白的。”“清白?”我冷笑,“清白到住进了他为你置办的别院?
清白到外面都传遍了,说你怀了他的孩子?”听到“孩子”二字,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我心中压抑的怒火。
“看来传言不假。”我的声音里淬了毒,“柳沁儿,你好手段。救命之恩,
竟让你图谋到了将军夫人的位置上。”“不是的!”她急急地摇头,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我从未想过要破坏姐姐和将军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