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回到天枢宗自己的洞府“静雪崖”时,周身弥漫的寒气几乎能让崖畔终年不化的积雪再厚三分。
挥退所有前来关心(实则八卦)的师弟师妹,他径首走入修炼静室,石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
静室内清冷简陋,唯有蒲团、玉案和一盏长明灯。
云衍盘膝坐下,试图运转心法,平息今日被那魔头搅乱的气息和……心绪。
然而,刚一闭眼,眼前浮现的就是墨烬那张笑得嚣张又欠揍的脸,是他探手抓来时妖异的红瞳,是他扯断腰封时指尖传来的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力道,甚至……是他将那截腰封放在鼻尖轻嗅时,那该死的神情!
“邪魔歪道!”
云衍猛地睁开眼,冷斥一声,道心罕见地泛起涟漪,灵力在经脉中微微一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目光无意中扫过玉案,顿时一凝。
那枚墨玉簪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玉案上。
通体乌黑,触手冰凉,簪身隐约有暗红色流光转动,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精纯而霸道的魔气。
这与他周身清正平和的灵力格格不入,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这是墨烬的簪子。
那个魔头的贴身之物。
他当时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没有当场将其毁去,反而卷了回来。
此刻,这枚簪子像个无声的嘲讽,提醒着他今日那场荒唐又……莫名有些失控的对决。
云衍眉头紧锁,伸出手,指尖凝聚起凌厉的剑意,准备将这碍眼的东西彻底湮灭。
就在剑意即将触及簪身的刹那,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簪子做工极其精细,顶端并非寻常样式,而是雕刻成了一簇栩栩如生的火焰形态,火焰中心,似乎还镶嵌着极细小的、比血更红的晶石。
他想起墨烬散落长发时,那墨色瀑布般倾泻而下,衬得他那张脸愈发妖冶……停!
云衍猛地收回手,仿佛被那魔气烫到一般。
毁灭不了?
不,是……莫名地,不想毁灭。
这个认知让云衍的道心再次波动起来。
他烦躁地起身,在静室内踱了两步,最终拿起那枚簪子,将其扔进了储物戒指最不起眼的角落,眼不见为净。
仿佛这样就能把今天那点不寻常也一并封存起来。
……与此同时,幽冥渊,魔尊寝宫内。
墨烬斜倚在铺着厚厚兽骨的宽大王座上,赤足踩地,散开的墨发如绸缎般披散,更添几分慵懒邪气。
他指尖正缠绕把玩的,正是那截来自云衍仙君的、银丝织就、绣着淡蓝色云纹的腰封。
腰禁上还残留着极淡的、清冷的冰雪气息,与这魔气森森的宫殿格格不入。
“呵,”他低笑一声,将腰禁凑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红瞳中闪过一丝迷醉和近乎变态的满足,“云衍啊云衍,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让人想弄脏。”
一个胆大的魔将小心翼翼地上前:“少主,今日为何不趁势重创那云衍仙君?
我看他最后气息都己混乱……”墨烬眼皮都懒得抬,指尖摩挲着腰禁光滑的布料:“重创?
那多无趣。”
他要的是那个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仙君为他失控,为他破戒,为他……坠入这万丈红尘,染上他的颜色。
一点点撕碎他那冰冷的伪装,看他冷静全无、眼尾发红的模样,不比杀了他有意思千万倍?
想到今日云衍衣襟散开一丝、脸色铁青又强作镇定的样子,墨烬就觉得心情无比愉悦,连带着看手下这群歪瓜裂枣都顺眼了几分。
“今日收获颇丰,”他扬了扬手中的腰禁,唇角勾起邪气的弧度,“传令下去,本月所有魔修,资源加倍。”
众魔修虽不明所以,但闻言顿时欢呼起来:“谢少主恩典!”
虽然不知道少主今天打了场“败仗”为什么这么高兴,但加资源总是好事!
少主和那仙君的事,岂是他们能揣测的?
说不定,这也是某种高深的修炼法门呢?
墨烬挥退众人,独自把玩着那截腰禁,眼神幽深。
“冰疙瘩,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他低声自语,笑容越发深邃,“下次,可不止一条腰封了。”
……静雪崖内,好不容易压下心绪、准备入定的云衍仙君,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疑惑地睁开眼,静室内依旧冰冷静谧,毫无异常。
是错觉么?
为何总觉得……被什么极其麻烦的东西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