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市实际的掌控者是三家公司,朝晖科技、海波制药以及鹏达地产,而针对杀人犯郑明礼的通缉正是鹏达地产所发布。
回家的路上,徐静安向悬赏网站发布了郑明礼的位置信息,不过片刻便能看到本车水马龙的街道被清空,装甲车队浩浩荡荡地向所在位置进发。
不过这与徐静安都无关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他应该如何安置郑春暖。
似是看出了徐静安的为难,郑春暖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道:“叔叔,将我送到爷爷奶奶家,或者孤儿院都可以的。”
“那你想去哪呢?”
“孤儿院吧,”郑春暖微笑着回应道:“爷爷奶奶年纪大了。”
“唉,”徐静安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却一不小心揉散了她的马尾辫。
“对不起……”徐静安有些不知所措地拾起崩开的皮筋,手忙脚乱地想要为她重新扎好辫子。
忙了半天,徐静安也没能为她扎出曾经那样漂亮的辫子,不过郑春暖摸着头上歪掉的马尾,却也很满意的道谢。
可明明她笑着仰起脸,却有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手忙脚乱得胡乱擦拭着眼泪,可泪水却决堤般不断流出,她不断道歉,小小的身体却难以遏制得颤抖。
“对不起……爸爸说过……不能哭,会被讨厌的……”徐静安此刻才意识到她还是个孩子,面对父亲的离去她并非没有感情,而是始终遏制着这份悲伤。
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她只能压抑心中的惶恐,生怕哪点做错被抛弃。
面对这个孩子,徐静安同情心痛之余只感到自惭形秽。
她有着远超徐静安的坚强与成熟,徐静安一切所谓的烦恼与苦痛同她相比都显得不值一提。
徐静安不会安慰人,或许是父亲离世时那些虚伪的安慰令他作呕,此刻他只能蹲在她的身边,或许就这样陪着她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片刻过后,调整好情绪的郑春暖有些不好意思得拽了拽徐静安的衣服,轻声道:“叔叔我们走吧。”
“你今年多大呀?”
“十岁。”
“那要记得叫哥哥。”
“好的静安哥哥叔叔。”
“你还挺有原则,”徐静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叔叔就叔叔吧,饿了没?”
“不饿。”
“那是吃面还是盖饭?”
“面!”
……幸运的是,二十万的赏金如约而至,不至让徐静安被当作吃霸王餐的***。
当他带着郑春暖回到他所栖身的地下室,他急切地如约为母亲转去两万元。
郑春暖在卫生间洗漱的功夫,徐静安掀起衬衫,腰间的刀伤不知何时愈合,只剩些微干涸的红褐色血渍粘在新生的***的皮肤上,徐静安苦笑着自问他是否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万幸的是郑春暖这个可爱善良的孩子并未嫌弃他肮脏简陋的家,甚至对这个还算温暖的地方展露出十足的满足,可体面催促着徐静安飞快整理着他肮脏杂乱的房间。
作为一个十足的失败者,徐静安能够忍受一切,但一个孩子绝不应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她需要的并非是一个简单的栖身之所。
与徐静安不同,她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她的身上更有着成为一个成功者所有的要素。
她需要的是学习,需要的是家人的疼爱,更需要的是牢记那在她身上灌注着十足爱意的父亲的同时忘记这段可怕的记忆。
徐静安掏出染血的纸条,那是郑明礼死前用最后的力量塞进徐静安手中的,上面记录着郑春暖爷爷奶奶的联系方式与地址。
作为社会的一份子,郑明礼是有罪的。
他与那些犯罪者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有着足以让人垂怜的经历,可这经历针对他所犯下的罪行并不足以令他得到哪怕一分一毫的宽恕。
但作为一位丈夫、一位父亲,郑明礼是绝对合格的,他真正的做到了如同爱他过世的妻子那般爱这个孩子,即便她与他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叔叔,我洗好了,”郑春暖长发湿漉漉的,提着徐静安的毛巾走出来问道:“我可以用这个嘛?”
“当然,”徐静安下意识将手中的纸条藏进袖口,“你不需要问的,将这里当作自己家就好。”
“谢谢叔叔。”
郑春暖甜甜得笑着胡乱擦着头发,她真心为得到一个足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喜悦。
徐静安看她笨拙的样子不忍得接过她手中的毛巾,一点点为她擦干头发。
“休息一下我带你去买些衣服吧。”
“不用的叔叔,”郑春暖连连摇头,“旧衣箱里总能拿到很多漂亮的衣服。”
“总还是要买一些的,”徐静安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思,她有着远超同龄人,甚至是超越许多成年人的成熟,“这是我欠你父亲的。”
“叔叔,我很爱我的父亲,但他是个罪人,你并不欠任何人。”
“唉,”徐静安深深的叹了口气,面对这个孩子的坚强与理性他竟生出了些许自卑之感,“睡一会吧,这里环境不好但终归能安下心来。”
“嗯……”……郑春暖睡得很沉,长时间的心理压力让这个孩子早己身心俱疲。
夜色降至,徐静安蹲在门外吸烟,他捏着手里的纸条迟迟不知该如何同郑明礼的父母交谈。
在一整包烟都变成满地烟蒂过后,徐静安终于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让徐静安感到不忍,可他还是硬着心肠一点点向那头无辜的老人讲述一切。
在一阵哭号与咒骂过后,电话挂断,徐静安下意识地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知道在打着为郑春暖好的道德的制高点下埋藏着的是什么,那是他卑劣的自私,他不愿承担这个孩子可能带给他的生活上的压力,却也不愿在这善良的孩子面前展露半分他的私心,他就是立了牌坊的***。
他将一切人格上的卑劣都隐藏在一副伪善的面具之下,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即便她是那般惹人怜爱,一如他坐在办公室时不愿帮助那些人,只是担心他们弄脏他体面的沙发。
徐静安转过身,敏锐得发现本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是风嘛?
徐静安走回屋内,看到的是站在狭小满是油污的厨房,踩着椅子吃力地挥舞锅铲的郑春暖。
在这一刻,好像有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浑身剧颤,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被他背叛的孩子。
“叔叔你回来啦!”
郑春暖捧着一碗炒饭送到徐静安面前,“吃饭吧,之前爸爸最喜欢我做的炒饭了!”
“你……听到什么了嘛?”
“没有呀,”郑春暖用微笑回应徐静安,只是大眼睛好像星星一样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灶台太旧了,声音好大。”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随便买了些零食。”
“谢谢叔叔!
快来吃饭吧。”
两个马扎拼凑成的小饭桌旁,一大一小蹲着两个身影。
“天色晚了,明天我带你去买些衣服吧。”
“好。”
“对不起。”
“嗯?
叔叔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