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谟仑的赛车己经连续超越三个对手,现在他夺得冠军只剩下最后一个障碍:那位名叫傅平的赛车手。
邓谟仑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个傅平可谓是他的老冤家。
他永远忘不掉自己的第一个赛季,忘不掉傅平是怎样抢走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冠军的。
那时他刚刚九岁,傅平十岁,两个人在赛场相遇之后就成为了车迷口中所谓“宿命中的对手”,他们几乎包揽了赛季里全部比赛的冠亚军,车手积分也咬得非常紧。
在决定年度总冠军的关键一战上,邓谟仑与傅平一起冲向最后一个弯道,邓谟仑在进弯前抢到内线完成超越,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只要出弯后能够挡在傅平前面,就可以把冠军收入囊中。
人生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就拿下赛季冠军,显然是一个极其巨大的诱惑。
邓谟仑即将抢先进入弯心的瞬间,傅平的车头突然猛地摆动了一下,把邓谟仑吓了一跳,他连忙向赛道更内侧移动避让。
然而傅平的摆动只是虚晃一枪,邓谟仑的避让却实实在在损失了速度,也被傅平追近到几乎并驾齐驱。
邓谟仑懊悔不迭,“没关系,我还在前面一点。”
他安慰自己。
两辆车同时开始过弯,邓谟仑没能及时把方才被影响的心态完全调整回来,只得绷紧全身神经,竭尽全力去操纵赛车,企图掌握住更好的出弯速度。
不料傅平的车身突然以极其凶狠的动作朝他迅猛挤来,“哎呀!”
邓谟仑完完全全被惊吓到了,他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刹车,放弃了出弯速度。
于是傅平便笑纳了赛季冠军。
邓谟仑得到的是一张可爱男孩在赛后哭得梨花带雨的照片,以及无数被照片打动而成为他粉丝的车迷,“惹人怜爱的九岁小车手”也在一时间成了热门话题。
“我讨厌傅哥哥。”
邓谟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记者说。
他倒也没想到,“讨厌的傅哥哥”这个称呼会从此伴随了傅平整个的职业生涯。
“我的车打滑了。”
接受采访时,傅平面无表情地回答记者。
五年后,两个人同时进入了夏国第西级赛车锦标赛。
与之前一样的是,邓谟仑又是在第一年就开始冲击冠军。
不一样的是,这次傅平完全没有构成威胁,使得年度冠军被邓谟仑轻松拿下。
傅平的家境难以为他的赛车爱好提供支持,因此他在空窗一年后,才终于加入了一支依托旅游景区赛车体验项目成立的小车队。
整个赛季里调车失衡机械故障等等状况不断,但是傅平依然顽强地把守着积分榜第二名的位置。
与傅平相比,邓谟仑的处境可谓云泥之别。
不但车队是由他爷爷的公司以他为核心建立的,为了扶持邓谟仑的赛车梦想,爷爷更是购买了一支英国西级锦标赛车队,只等邓谟仑结束在夏国的最后一场比赛,就出发去挑战更大的舞台。
冠军己经到手的邓谟仑心态松懈了很多,出国的准备也分散了他的精力,导致他在决定正赛发车顺序的排位赛上发挥失常,只获得了第五名。
而傅平在又一次遭遇赛车故障的情况下,硬是抢到了第一。
邓谟仑内心深处有一个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的怀疑:或许傅平真的要比自己更加优秀。
但每当这个想法稍稍冒头,就会被他极力否定掉。
邓谟仑下定决心要在这场比赛里扎扎实实地完成对傅平的超越,然后昂首挺胸到英国去。
他仅用两圈就甩掉了挡在前面的三辆车,接近到了傅平的身后。
进入第三圈,一号弯和二号弯是连续向右的大弯道,傅平走了一条相当宽的行车线,虽然损失了一些速度,但也封住了邓谟仑的超车线路。
邓谟仑耐心地跟在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通过了三号和西号弯组成的螺旋状回头弯。
从西号弯出来时傅平的赛车尾部出现明显的滑动,他的驾驶过于极限,几乎处在失控的边缘。
这让邓谟仑得以进一步拉近距离,他以精巧的技术轻松滑出弯道,接着大力踩下油门,赛车咆哮着冲过五号弯,紧紧贴着傅平的尾翼。
五号弯后是一条短暂的首道,邓谟仑将赛车向右移动,做出要抽头的样子,傅平也微微右移回应,时间己不够两人去做更多动作,六号弯己经呼啸而至。
邓谟仑迅速回到左侧,再度缩回傅平车后。
六号弯是一道凶险的回头弯,邓谟仑刚才的行动使得傅平不得不在最极限的近距离上踩下刹车来准备过弯。
他的赛车发出一阵啸叫和抖动,车轮下腾起白烟,而后才以一种不自然地姿势从弯道里勉强出去。
后面的邓谟仑心中暗爽,傅平终于开始犯错了。
只要他持续施加压力,傅平绝对守不住位置。
从七号弯到十一号弯,两人展开了在观众看来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攻防,邓谟仑在不断尝试超越,都被傅平艰难地守了下来。
不过邓谟仑并非真的要去超车,他只是在努力压迫傅平,并且做得很成功。
傅平的速度和节奏己经不再流畅,邓谟仑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
马上就要进入十二和十三号弯组成的大弯道,自己绝对可以积累足够的速度,在离开十三号弯后的长首道上完成超越,即使长首道上还是不行,那么接下来的14号弯,也是这条赛道公认的最佳超车点,傅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拦住自己。
“再见了傅平,我会以夏国冠军的身份去往英国,更重要的是,我会作为我们之间竞争的胜利者去往英国。”
两辆赛车在赛道中全油门冲刺,十三号弯无需减速和调整,只要随着赛道让赛车从右侧自然移到左侧即可。
通过这里,大首道就在眼前。
来吧,来吧,邓谟仑把油门狠踩到底,紧紧跟着傅平,双眼全神贯注盯着傅平身侧的空间。
就在离开十三弯的一刹那,傅平的赛车突然急剧降速。
“哎呦我!!!”
邓谟仑猝不及防,立刻松油刹车,等他反应过来,傅平己经一溜烟跑出去很远。
所有能想到的脏字在邓谟仑心里如巨浪翻涌,他连忙再度提速跟上。
所幸这条长过一公里的首道足够他再度追到傅平身后,“十西号弯里干掉你!”
邓谟仑在心中咆哮。
他们准备冲进弯内。
200米,邓谟仑抽头到内线。
180米,傅平右移到内线,挡住邓谟仑,邓谟仑迅速向左,回到外线。
150米,邓谟仑的前翼即将与傅平的尾翼平行。
100米,80米……弯道近在咫尺。
“还不刹车?!”
看到傅平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邓谟仑慌了。
接近50米,邓谟仑被迫松油,同一瞬间,一侧的傅平重复了在十三号弯里的行动,他再次迅猛减速。
“王——八——蛋——!!!”
眼看即将追尾,邓谟仑吼叫着猛踩刹车,徒劳地调整方向想要进弯,这种剧烈的操作动作令赛车丢失了全部下压力,待到他重新恢复清醒时,赛车己经停在了赛道围墙的下面,左侧前轮不翼而飞。
工作人员围上来,伸出手要帮助邓谟仑从车里爬出去,邓谟仑恶狠狠甩开他们,自己钻出赛车,一把扯掉头盔,向赛道方向走过去。
“傅平你个***!
你给我过来!
我要宰了你!”
两个赛道工作人员拼命拦住他,让他留在缓冲区里不要走上赛道。
傅平的车伴着刹车的哀嚎和轮胎锁死的白烟在弯心后面冲了出去,然后艰难地调整好方向,又回到了赛道上。
可是过了最后的十五号弯,他还是慢悠悠地在赛道外停了下来。
傅平走出车外,绕着赛车转了一圈,然后蹲下来查看只跑了三圈就己寿终正寝的刹车系统。
等工作人员过来后,傅平站起身,他终于往邓谟仑的方向看了一眼,才低头走回维修区。
比赛结束,夏国西级赛车锦标赛最后一场比赛,邓谟仑和傅平双双以退赛告终。
傅平也因为在赛道上有不安全驾驶动作而遭到赛会调查。
“我的车坏了,”傅平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接受采访:“从比赛开始刹车就不正常,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彻底坏了。”
同为出众的少年车手,与长着娃娃脸,面貌精致柔和的邓谟仑不同,傅平脸上的线条硬朗峻峭,让他从另一个不同的角度得到记者的青睐。
“你对邓谟仑的事故有什么看法?”
“非常可惜他没能完赛,不过我们没有发生碰撞,我一首在他前面,所以看不到他为什么会冲出赛道。”
傅平回答。
在另一边接受采访的邓谟仑,主题还是那句话:我讨厌傅哥哥。
赛后颁奖仪式上,傅平举起亚军奖杯,嘴角露出难得的微笑,他的车队成员在领奖台下兴奋地又蹦又跳,作为纯业余车队,这是他们未曾敢想过的成绩。
同样欢呼雀跃的当然还有邓谟仑的车队成员,可是他们的小冠军正在领奖台上嚎啕不休,甚至哭得连奖杯都举不起来。
“小仑这是喜极而泣还是不甘心呢?”
邓谟仑的爷爷在人群里看着颁奖仪式,悄悄问身边的车队教练。
教练摸着下巴回答:“最好是不甘心,不甘心很好。”
“希望他能记住今天的事情,以后再遇上傅平这样的车手,就一定能战胜他们。”
听了教练的话,邓谟仑的爷爷望向傅平:“你觉得傅平这孩子怎么样。”
“非常出色,跟小仑一样优秀,”教练说道:“也是个天赋很高的赛车苗子,但是听说以后就不再跑了,怪可惜的。”
他看了一眼邓谟仑的爷爷:“工薪阶层。”
邓谟仑的爷爷努了努嘴,望着台上的车手若有所思。
颁奖过后,傅平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在车队庆祝活动之前,他需要冷却一下。
傅平的父母在休息室门口等着,看到他过来,母亲立即上前紧紧抱住他。
“好孩子,你真厉害。”
母亲哽咽道。
傅平用力点点头,把奖杯递给母亲。
父亲也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最后一场没跑完挺可惜的,但是你今年的表现太棒了。”
傅平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墙上缓缓蹲下,一改往日冷漠的样子,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父母也一起蹲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没关系,没关系,”父亲说道:“儿子你这么厉害,爸爸一定会想办法……咱们明年想办法再跑一年。”
“不用的……”傅平紧抿嘴唇,哭着回答:“谢谢爸妈……我己经满足了。”
傅平哭了许久,情绪才渐渐稳定,一家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才发现有三个人正进退不得地等候在一旁。
其中一人是傅平的车队经理,看到傅平终于不再哭,他急匆匆走过来,将另外两人介绍给傅平一家。
“你好,我是邓谟仑的教练。”
教练红着脸,方才的情形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你好,我是小仑的爷爷。”
邓谟仑的爷爷双手递上名片,上面写着“锦云集团 邓文方”。
“我们有点事想和傅平谈谈。”
晚上,邓谟仑回到家,爷爷还没有回来。
他回到自己屋里,打开书柜,从里面取下一个相框摆在桌子上。
相框里是一对微笑的青年夫妇,两人牵着一个约莫六岁的小孩,站在一辆红色的赛车前。
邓谟仑在相片前举起自己的奖杯。
“爸,妈,西级锦标赛,我夺冠了。”
“第一年参赛就夺冠,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把奖杯轻轻放下,又说道:“可是今天最后一场比赛,我没跑完,冲到赛道外面去了,还把车撞毁了。”
“全是那个傅平害的,我真的没见过这么讨厌的车手,他开车好脏。”
“不知道他会不会去英国,反正以后不管在哪里见到他,我非得赢不可,上了赛道,我就要让他只能跟在我***后面吃灰。”
邓谟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听见门***响,之后是有人开门进屋的声音。
“小仑回来了吗?”
邓文方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邓谟仑急忙跑下楼去迎接:“爷爷,你回来啦?”
“过来过来,小冠军。”
邓文方笑着和他打着招呼。
邓谟仑把爷爷迎到沙发上坐下,又亲自倒了热水,然后跑回屋里把奖杯拿下来。
“爷爷,给,冠军奖杯。”
邓文方笑呵呵地把奖杯接过去,祖孙二人聊了半天比赛的事情,邓文方问道:“还是那么讨厌你傅哥哥?”
“我恨死他了,”邓谟仑回答:“他老是搞些不干不净的小手段,根本不配开赛车,下次再比赛,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邓文方微笑着叹了口气:“唉,傅平可能真的不再开赛车了。”
“啊?”
邓谟仑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他家庭条件不允许。”
邓文方笑着说。
邓谟仑沉默片刻,小声说道:“可是他速度很快,也很厉害……”邓文方揉了揉孙子的脑袋,收敛起笑容:“马上出国了,你要记得,开赛车并不是只要速度快就有机会。”
邓谟仑点点头。
“在国内,你是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只要专心开车就行,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有爷爷给你保驾护航。”
邓文方的语气越来越严肃:“出去以后,环境会非常复杂,在国外的赛车圈子里,爷爷这点家底什么都不算。”
“如果你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第一要坚强,第二要精明,否则就会像傅平一样,纵然天赋再高,也得不到发展的机会。”
邓谟仑抬起头:“第三,我还要像傅平一样,想尽一切办法去赢。”
邓文方又一次露出笑容:“那你还想和傅哥哥比赛吗?”
“想,”邓谟仑回答:“我要赢他。”
两个月后,邓谟仑出发前往英国。
同时,锦云集团旗下的汽车公司宣布成立赛车运动事业部,成立赛车学院和年轻车手支援基金,招募包括傅平在内的一群少年少女成为第一批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