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河风色旧观音庙一役尘埃落定,世间看似重归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
暗潮仍在悄然涌动。魏无羡身着一袭黑衣,随意束发,腰间挂着陈情,踏上了云游之路。
他走过山川河泽,见过世间百态,只是身旁少了蓝忘机的陪伴。蓝忘机因蓝曦臣闭关,
金光瑶身死,不得不挑起仙督重担,坐镇云深不知处,处理繁杂的仙门事务。
魏无羡虽觉遗憾,却也理解,只能孤身一人继续前行。魏无羡踩着清河的黄土路时,
风里正卷着熟麦的气息。他抬头望了眼天边的云,
像极了少年时在云深不知处后山见过的那朵——那时聂怀桑举着刚偷来的天子笑,
酒液晃出些微,沾在他浅色的衣襟上,活像只偷腥的猫。“魏兄你看,
那云像不像画本里的狐狸精?”聂怀桑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朗,扇子在手里转得飞快,
“等会儿回去,我把它画下来给你看。”魏无羡晃了晃头,把回忆从风里抖落。
三日前他在路过的小镇听到人说,聂宗主近来常独自去聂氏祖坟,对着聂明玦的碑喃喃自语。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观音庙的硝烟散了快半年,有些账,总该当面算一算,
又或许,只是想看看故人。聂氏府邸的门槛比记忆里高了些。魏无羡刚站定,
就见门内匆匆跑出个熟悉的身影,月白长衫,手里攥着把半旧的折扇,正是聂怀桑。
他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扇子“啪”地合上,往魏无羡肩上一拍:“魏兄?你怎么来了!
稀客,真是稀客!”力道还是当年的力道,可魏无羡却觉出些不同。少年时聂怀桑拍他,
总带着点耍赖的黏糊,如今这一下,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又像在试探什么。“路过,
进来讨杯茶喝。”魏无羡扯出个笑,目光扫过聂怀桑鬓角——竟有了几根不易察觉的白丝,
衬得那双总像含着水汽的眼睛,添了几分沉郁。穿过回廊时,魏无羡瞥见墙角的石桌。
那年他们偷偷从云深不知处溜回来,就在这石桌上分食过一包花生,
聂怀桑边吃边抱怨兄长管得严,说等他成了家主,
第一件事就是把聂氏的家规改得比姑苏的兔子还软。“魏兄在看什么?
”聂怀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没什么,”魏无羡收回目光,“就是觉得这石桌,
跟当年一样。”聂怀桑的脚步顿了顿,扇子在掌心摩挲着:“是啊,有些东西,
还是老样子好。”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不像人,不知不觉就变了。
”正厅的茶是今年的新茶,清香里带着点涩。魏无羡捧着茶盏,看着聂怀桑给自己续水,
手腕上的青筋比从前明显了些。他忽然想起观音庙外,聂怀桑站在金光瑶的尸身前,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扇子尖微微发抖——那模样,
倒像极了当年在云深不知处被蓝启仁罚抄书,偷偷抹眼泪的样子。“聂宗主,
”魏无羡放下茶盏,“我来,是想问些事。”聂怀桑的手停在茶罐上,
没抬头:“魏兄想问什么?”“莫家庄的刀灵,”魏无羡盯着他的眼睛,“还有义城的薛洋,
观音庙的局……这些,都是你做的吧?”空气静了静,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
聂怀桑慢慢抬起头,眼里的惊讶褪去,换上一种近乎坦诚的疲惫。他没像从前那样装傻,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像叹息。
第二章:旧扇藏锋芒聂怀桑的书房比魏无羡想象的整洁。书架上摆着不少话本,
角落里堆着几幅未完成的画,砚台里的墨还是湿的,倒真像个只知风雅的闲人。
“魏兄还记得这个吗?”聂怀桑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
递到魏无羡面前——是半张泛黄的画稿,画着两只歪歪扭扭的狐狸,一只举着酒葫芦,
一只摇着扇子,旁边题着“魏兄与我,云深偷饮图”,字迹稚拙,
正是当年两人在云深不知处胡闹时,聂怀桑随手画的。魏无羡的指尖拂过画稿边缘的折痕,
那是被反复翻看留下的痕迹。他记得这画,后来被蓝启仁发现,当场撕成了两半,
聂怀桑却偷偷捡回半张,当时还笑他“小气”。“那年你在乱葬岗失踪,
我把整个夷陵翻了个遍,”聂怀桑的指尖点在画中举葫芦的狐狸上,声音发哑,
“回来看见这半张画,才敢相信……你是真的不在了。”魏无羡的心猛地一沉。他总以为,
当年自己身死道消,最痛的是江澄,是蓝湛,却忘了这个总跟在身后喊“魏兄”的人。
“我大哥死的时候,”聂怀桑忽然转了话头,目光望向窗外的老槐树,“眼睛是睁着的。
”他的声音很平,像在说别人的事。魏无羡没说话。聂明玦的死,始终是聂怀桑心上的疤。
“我查了三年,”聂怀桑拿起桌上的折扇,扇面上画着片荷叶,墨迹浓淡不均,
“从聂氏的账册查到金麟台的墙角,从修士的证词问到阴虎符的碎片。可我什么都不是,
修为不如人,手段不如人,除了装傻,什么都做不了。”他忽然笑了笑,
眼里却没笑意:“魏兄你知道吗?每次我在金麟台给金光瑶作揖,看着他那副温和的样子,
就想把手里的扇子戳进他眼里。可我不能,我得忍,忍到能把所有事串起来的那一天。
”“所以你就设计让我回来?”魏无羡的声音有点干。“是,也不是。”聂怀桑摇头,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世道有多脏。莫家庄的霸下的刀灵是我放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追查;义城的事,
我只是递了点消息给晓星尘道长的旧部;至于观音庙……”他顿了顿,
“我只是算准了金光瑶会狗急跳墙,也算准了,你和蓝二公子不会让他得逞。”“你利用我。
”魏无羡说,不是质问,是陈述。“是。”聂怀桑低头看着画稿上的狐狸,
那双手曾只会握画笔和扇子,如今却能布局算计,“但我从没想过害你。魏兄,你信吗?
”魏无羡看着他。聂怀桑的眼睛里有红血丝,眼下是淡淡的青黑,像很久没睡好。
他忽然想起少年时,聂怀桑被自家修士欺负,是自己替他出头;后来在云深不知处,他怕狗,
偶尔遇到也会躲在聂怀桑身后。那时的信任,是真的;如今的算计,也是真的。“我信。
”魏无羡说。聂怀桑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难以言喻的松动,
像绷紧了多年的弦,终于能松口气。第三章:槐下语旧盟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就着石桌。
聂怀桑让人烫了壶天子笑,酒液入杯,晃出琥珀色的光。“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偷喝的酒,
比这烈多了。”聂怀桑给魏无羡满上,“你说要教我吹笛,结果把蓝二公子引来,
罚我们抄了三遍家规。”魏无羡笑起来:“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要学那支变调,
能被抓包?”“那不是想给我大哥一个惊喜嘛。”聂怀桑灌了口酒,脸颊泛起红,
“他总说我不务正业,要是能吹首像样的曲子……”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
低头用手指抠着酒杯边缘。魏无羡没接话。有些遗憾,是补不回来的。“魏兄,
”聂怀桑忽然抬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可怕?”魏无羡看着他。
月光落在聂怀桑的侧脸,把他的轮廓描得很柔和,倒看不出半分算计的样子。“可怕谈不上,
”他说,“就是觉得,有点陌生。”聂怀桑笑了笑,笑得有点苦:“我也觉得。
有时候对着镜子,都不认识自己了。大哥刚走那会儿,我晚上总做噩梦,梦见他问我‘怀桑,
你怎么还没找到凶手’,我吓得直哭,醒来发现枕头全湿了。”他喝了口酒,
继续说:“后来我就想,不能哭,哭了大哥也活不过来。我得学着狠下心,
哪怕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我得担起聂氏。”“金光瑶死了,”魏无羡轻声说,
“你心里的结,该松松了。”“松不了。”聂怀桑摇头,“大哥的仇报了,
可那些被金光瑶害死的人呢?那些被我卷进来的人呢?魏兄,我有时候想,
要是当年我再争气点,修为再高点,是不是就不用麻烦你了?”魏无羡拿起酒杯,
跟他碰了一下:“聂怀桑,你记不记得我们当年说过什么?”聂怀桑一愣。“我们说,
以后要一起夜猎,一起看遍天下的风景,谁要是遇到麻烦,另一个绝不能袖手旁观。
”魏无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你这次,不过是信了当年的话而已。
”聂怀桑的眼睛忽然红了,他别过头,用扇子挡着脸,肩膀微微发抖。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转回来,声音带着点鼻音:“魏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魏无羡看着他,
叹了口气说到,“你没变成坏人,聂怀桑。你只是,我们只是……长大了。
”晚风拂过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应和。聂怀桑拿起酒壶,给两人都满上,
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仰头喝了下去。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辛辣,却也暖了心。
第四章:归途有同行魏无羡在清河待了五日。他跟着聂怀桑去了聂氏的训练场,
看聂氏弟子练刀。聂怀桑站在高台上,指挥时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魏无羡忽然发现,他握扇子的姿势,竟有几分聂明玦握刀的影子——食指微屈,
抵在扇骨末端,那是聂明玦握霸下时的习惯。“以前总觉得练刀太苦,”聂怀桑望着场中,
忽然开口,扇子轻轻敲着掌心,“大哥总说‘刀要够利,心要够静’,我那时只当是废话。
如今握着这扇子,才明白他是怕我扛不住。”魏无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见几个少年弟子正对着木桩挥刀,招式生涩却卖力。其中一个矮个子总在收刀时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