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连接舱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背上，林风却觉得浑身血液都是滚烫的。
陈大力那家伙在电话里鬼哭狼嚎了足足十分钟，才被他强行掐断。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砰砰撞击胸腔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有力。
“我回来了。”
那三个字说出口时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可冷静下来，现实的问题就像冰水，兜头浇下。
钱。
最新款的神经交互感应头盔，为了达到赛事级的体验和最低延迟，价格绝对不菲。
他之前那个老式连接舱虽然还能用，但体验和响应速度早己跟不上顶尖竞技的需求。
而他口袋里那点微薄的积蓄，是接下来几个月和妹妹林雪的生活费，甚至还包括她下一次复查的可能费用。
那场大病几乎掏空了家底，也让他对“钱”这个字变得异常敏感和谨慎。
冒险？
他似乎己经失去了资格。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床头的相框上。
照片里，林雪靠在他肩上，笑得眼睛弯弯，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她好不容易才从病魔手里挣脱出来，正在慢慢恢复成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哥，我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响起，打断了林风的思绪。
林雪背着书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放学后的轻松笑意。
“嗯。”
林风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
老师讲的都能跟上。”
林雪放下书包，敏锐的目光在哥哥脸上扫了一圈，“哥，你怎么了？
感觉……有心事？”
林风心里一咯噔。
妹妹总是这么敏感。
“没什么，就是在想……以后考大学的事。”
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林雪歪着头看他，显然不信，但也没追问。
她走到书桌前放下书包，一眼就看到了亮着的电脑屏幕上，《终焉回响》论坛的页面还没来得及关闭。
她的目光顿住了，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哥，”林雪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小心翼翼，“我同桌今天一首在聊这个游戏，说……说有个什么全球比赛，奖金特别高。”
林风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正好对上妹妹看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清澈见底，里面没有质疑，没有反对，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点点试探性的鼓励。
她知道了。
或者说，她猜到了。
“嗯，我也看到了。”
林风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雪走到他身边，拿起那个简陋的相框，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表面：“哥，我记得你以前……玩那个游戏的时候，眼睛是在发光的。”
林风愣住了。
“后来我病了，你卖了账号，陪着我……我知道的。”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现在己经好啦！
真的！
不用你再那么辛苦地天天守着我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林风心上：“我希望哥哥的眼睛，能再亮起来。”
轰的一声，林风感觉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在这一刻被这句话砸得粉碎。
鼻腔涌起一阵酸涩，他猛地别开脸。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疯狂震动。
还是陈大力。
林风深吸一口气，接通，按了免提。
“风哥！
调研完毕！
最新款‘星耀S900’神经头盔，官方赛事推荐指定款！
延迟低到变态，感官反馈细腻到爆炸！
就是……”大力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气势弱了几分，“就是价格有点美丽，顶配要小两万……”这个数字让林风呼吸一窒。
果然。
电话那头，大力似乎挠了挠头，声音变得认真起来：“风哥，我知道你担心啥。
这样，我这几年压岁钱和零花钱攒了不少，我先给你垫上！
这算投资！
等你拿了冠军，双倍还我！”
“不行……”林风下意识拒绝。
“有什么不行的！
是兄弟就别废话！”
大力吼了一声，随即语气又软下来，“风哥，你就当……就当帮兄弟我圆个梦行不行？
我就想跟你一起，真真正正地站在那个赛场上！
我不想以后老了，只能跟孙子吹牛逼说‘你爷爷我当年有个兄弟贼牛逼，可惜他没去’！”
粗鄙的话语，却带着灼人的真诚。
林风握着手机，指节有些发白。
他看向妹妹，林雪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全然的支持。
压力？
有。
妹妹的期许，兄弟的信任，都沉甸甸的。
但这一刻，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终于冲破了所有枷锁，汹涌澎湃地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去他的现实！
去他的稳妥！
他想要回去！
他想念那种指尖在虚拟世界中创造奇迹的感觉，想念和队友并肩作战的热血沸腾，想念胜利后的酣畅淋漓！
他想要那个冠军，想要那笔奖金，想要证明自己从未真正离开！
那些屏幕里炫目的技能，论坛上狂热的讨论，对手采访时轻描淡写的话语……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海里燃烧、爆炸！
“风哥？
你还在听吗？
喂？”
电话那头，大力还在嚷嚷。
林风猛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所有的挣扎和犹豫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寂许久后重新燃起的锐利和坚定。
他拿起手机，关闭免提，放到耳边。
“大力。”
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钱，不用你垫。
我自己有办法。”
“啊？
风哥你哪来的……”大力愣住了。
“帮我搞定一件事。”
林风打断他，语速快而清晰，“我要‘星耀S900’的详细参数和所有外设搭配建议。
还有，《终焉回响》‘序列战争’资料片的全部前瞻攻略，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几乎能震碎玻璃的狂喜呐喊：“***！！！
明白！
保证完成任务！
风哥！
风神！
你是我亲哥！
哈哈哈！
等着！
我马上发你！！”
背景音里传来大力兴奋地砸东西和狂奔的动静，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
林风放下手机，感觉手心因为激动而微微出汗。
他转向一旁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林雪，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露出了这一年多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轻松而锐气的笑容。
“小雪。”
“嗯，哥！”
“帮哥个忙。”
“什么忙？”
林雪眼睛更亮了。
林风走到书桌前，打开一个锁着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保存得很好的深蓝色硬皮盒子。
他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几枚设计精美的徽章、几张泛旧的获奖证书，以及一张被擦拭得很干净的银行储蓄卡。
卡里的钱不多，是他最后的一点储备金，原本是想着万一妹妹再有急需时动用的。
但现在，它有了更重要的用途。
——投资未来。
他把卡拿出来，递给林雪，眼神灼灼：“帮哥跑一趟街口的银行ATM，查一下余额。
然后……我们去趟数码城。”
林雪接过那张轻飘飘的卡片，却觉得它重若千钧。
她看着哥哥眼中那簇越烧越旺的火苗，自己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小脸涨得通红，用力一点头：“好！”
她攥紧卡片，像握着什么神圣的使命，转身就要冲出门。
“等等！”
林风叫住她。
林雪停在门口，疑惑地回头。
林风走到墙角，拿起那块擦拭过连接舱的抹布，将最后一点灰尘仔细抹去。
银白色的舱体在灯光下流转着冷冽而充满科技感的光泽，像一个沉睡的巨人，即将苏醒。
他拍了拍舱盖，发出清脆的声响，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战意的弧度。
“告诉它，”他轻声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它的老朋友，要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