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猛地钻进鼻孔,像两条冰冷的蛇,首冲天灵盖。
林风打了个哆嗦,猛地从货架间的窄缝里睁开眼。
头顶惨白的光管滋滋响着,忽明忽灭,把堆满泡面和矿泉水的货架照得鬼影幢幢。
几秒钟前,他还靠着货架打盹,手里捏着半袋没吃完的薯片。
超市里一如既往的沉闷,只有空调外机单调的嗡嗡声,还有隔壁老王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黏糊糊地糊在耳朵里。
外面像是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地上,沉闷得让人心口一紧。
紧接着,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撕破了超市里那层昏昏欲睡的膜,刀子一样扎进来:“咬人啦——!”
林风浑身的懒骨头瞬间绷紧,像被通了电。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薯片袋子掉在地上也没顾上。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
他冲到超市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脸几乎贴了上去。
外面,和平路,彻底乱了套。
刚才还井然有序的世界,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揉碎。
一辆银色小轿车失控地撞在路边花坛上,车头扭曲变形,引擎盖不甘心地冒着白烟。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满脸是血,正惊慌失措地从驾驶座爬出来。
然而他还没站稳,斜刺里猛地扑出一个身影!
那身影动作僵硬得不像活人,西装革履,半边脸颊血肉模糊,糊着黑乎乎的东西,眼珠子浑浊得如同蒙了一层灰白的雾气。
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速度快得惊人,一把就将刚爬出来的西装男人扑倒在地上。
西装男人惊恐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就被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湿腻黏稠的撕扯声和咀嚼声取代了。
那东西埋下头,肩膀耸动,像条饿极了的野狗在疯狂撕扯猎物。
鲜血像廉价颜料一样,迅速在地面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林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这炼狱般的景象。
和平路,这条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完的街道,彻底沸腾了。
到处都是狂奔尖叫的人影,像炸了窝的蚂蚁。
惊慌失措,毫无方向。
更多的人则变成了扑咬的怪物。
它们动作怪异,有的僵硬如木偶,有的却敏捷得超出常理,唯一的共同点是那张开的嘴里流淌着粘稠的涎水,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对血肉最原始的贪婪。
一辆失控的大巴车像喝醉了酒的钢铁巨兽,咆哮着冲向路边拥挤的人群。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金属撞击声混合在一起,炸开一团团血肉模糊的浪花。
车门被撞开了,里面的人像沙袋一样被甩出来,有的摔在地上没了声息,有的刚挣扎着爬起来,就被西周蜂拥而至的“人”扑倒、淹没……“爸!
妈!”
林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恐惧像冰水,瞬间浇透了他全身每一个毛孔。
爸妈!
爸妈还在马路对面的“老林记”五金店里!
他像疯了一样转身冲向超市大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过去!
超市里也乱了。
收银台那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物品被撞翻的哗啦声。
几个店员正手忙脚乱地想拉下沉重的卷帘门,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老王,那个总爱听戏的胖老头,此刻脸色煞白如纸,手里紧握着一根拖把杆,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挡在通向门口的路上。
“别出去!
别开门!
外面全是…全是疯子!”
老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滚开!
我爸我妈在对街!”
林风眼睛赤红,像头发狂的小兽,狠狠地推开挡路的老王。
老人踉跄着撞在旁边的货架上,发出一声痛呼,堆得高高的洗衣粉盒子哗啦啦倒下一片。
林风看也没看,冲到门口。
卷帘门刚被店员拉到一半,外面的尖叫、哭嚎、引擎轰鸣和那令人作呕的咀嚼声毫无阻碍地汹涌灌入。
他毫不犹豫,像条滑溜的鱼,猛地一矮身,从那半人高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快关门!”
身后传来店员惊恐欲绝的嘶喊。
金属卷帘门在他身后“哗啦”一声重重砸落,隔绝了超市内的混乱,却将他彻底投入了这沸腾的血肉地狱。
滚烫的沥青路面烫着鞋底,混杂着强烈血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臭热风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
马路中央,一辆燃烧的汽车残骸噼啪作响,黑烟翻滚扭曲着升向灰蒙蒙的天空。
火光照亮西周,到处都是奔逃的身影,仓惶绝望的脸一闪而过。
更多的是那些游荡的、扑咬的怪物——它们身上穿着熟悉的衣服,保安制服、外卖马甲、甚至附近小学的校服!
它们曾是邻居,是路人,此刻却只剩下獠牙和利爪,喉咙里滚动着渴血的嗬嗬声。
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尖叫着从斜对面冲出来,高跟鞋跑掉了一只。
她没跑出几步,就被路边一辆翻倒的电动车绊倒。
几乎在她倒地的瞬间,一个穿着油腻厨师服、半边脸烂了的肥胖身影就扑了上去……林风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穿过混乱的街道,死死锁定马路对面那个熟悉的绿色招牌——“老林记五金建材”。
店门开着!
他猫下腰,像只受惊的兔子,利用燃烧的汽车残骸、翻倒的垃圾桶、撞成一团的车辆作为掩护,跌跌撞撞地朝对面冲去。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燃烧,暂时压倒了恐惧,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过去!
每一步都踩在黏腻的、不知是血还是什么液体上。
一个喉咙被撕开大洞的男人倒在他脚边,眼睛瞪得溜圆,空洞地望着天空。
林风胃里一阵抽搐,猛地跳过那具尸体。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动作僵硬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朝他扑来,嘴里滴着黑红的粘液。
他心脏骤停,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缩身躲进旁边一辆被撞得凹进去大半的出租车残骸后面。
“嗬…嗬…”保安的脚步声停在车外,带着死亡的气息。
林风屏住呼吸,后背死死抵着冰凉变形的车门,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
他能闻到那东西身上浓重的血腥腐臭味。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那沉重的脚步声挪开了,似乎是被另一个方向更激烈的动静吸引。
趁此间隙,林风像一道影子,猛地从出租车后窜出,用尽全身力气冲向最后的十几米!
“爸!
妈!”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进自家敞开着的五金店门,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奔跑而嘶哑变形。
店铺里一片狼藉。
货架倒了几个,扳手、螺丝钉、各种五金配件洒了一地。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