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就是她系统里最完美的“产品”，那个永远快乐、感恩，把“谢谢妈妈，我好幸福”挂在嘴边的模范女儿。
我的人生从此是一场永不停机的直播。
微笑要露出八颗牙，吃饭前要歌颂妈妈的厨艺，考试必须拿第一名，如果我在直播时不小心走神，或者流露出一丝不耐烦，她就会在镜头关闭后，将我的头按进冰水里，直到我道歉为止。
今天，是她冲击“年度最具影响力博主”的千万级直播。
她要求我以幸福姿态，向所有人证明她是世界上最成功的母亲。
“想想那些喜欢你的叔叔阿姨，想想我们的新房子！”“我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可是妈妈，你忘了吗？昨天，我就着温水，吞下了你床头柜里所有的安眠药。
你现在精心打扮，准备带去直播间的，不过是一具冷透了的尸体罢了。
……意识恢复时，我正飘在天花板上，冷冷地看着下方。
我的身体，正被我妈秦唯兰摆弄着。
她拿着昂贵的粉底液，一层又一层地往我脸上涂抹。
“看看你，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又不好好睡觉？”“说了多少次，女孩子要早睡早起，皮肤才会好，上镜才漂亮。”
她一边念叨，一边用遮瑕膏仔细盖住我脖颈处已经开始显现的尸斑。
我死了，终于不用再假笑了。
“来，念念，我们再对一遍词。”
秦唯兰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僵硬地坐在镜子前。
她拿起一把梳子，温柔地梳理我的长发，镜子里的她，笑容完美无瑕。
“待会儿主持人问你，妈妈是怎样的人，你要怎么说？”她捏住我的下巴，强行让我的嘴巴一张一合。
然后，她自己模仿着我惯常的、甜得发腻的语调回答：“妈妈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她给了我最好的一切，我好幸福哦！”我的灵魂在半空中，发出无声的嘲笑。
门被敲响了，是她的助理小李。
“兰姐，车已经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小李探进头，看到我的样子，目光微顿，“兰姐，念星她……脸色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用点腮红？”秦唯兰的笑脸瞬间冷了下来。
“你懂什么？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清透妆感，要的就是这种脆弱感。”
“念念只是有点紧张，小孩子没见过大场面。”
她一边说，一边把我从椅子上拽起来。
我的身体因为僵硬而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地磕在化妆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感觉不到疼。
但小李却倒吸一口凉气。
“别大惊小怪的，”秦唯兰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赶紧拿上东西，别耽误了时间。”
她揽着我的肩膀，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我往外走。
经过小李身边时，我妈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许念星，我告诉你，今天要是出了任何岔子，你知道后果。”
是啊，我知道。
无非就是冰水，或者是不给饭吃。
可惜，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飘在她们身后，看着我妈把我塞进保姆车里，细心地为我系上安全带。
她拿出手机，对着镜头里的自己，露出了招牌式的温柔笑容。
“家人们，我和念念准备出发去颁奖典礼啦！”“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我们一定是最棒的！”评论区瞬间被“妈妈好美”、“念念好乖”刷屏。
我看着她那张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你精心准备的这场大戏，恐怕要演砸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去往电视台的路上。
秦唯兰还在对着手机镜头，和她那些家人们热情互动。
“念念今天穿的这条裙子，是我特意定制的呢，是不是很像小公主？”她说着，伸手扯了扯我身上那条缀满蕾丝和珍珠的白色纱裙。
我的身体毫无反应，头歪在一边，靠着车窗。
镜头扫过来时，秦唯兰立刻用手托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向镜头。
“我们念念就是有点害羞，大家别介意呀。”
她用另一只手，捏了捏我冰冷的脸颊。
“看，是不是很可爱？”直播间里一片赞叹。
念念的皮肤也太好了吧！像剥了壳的鸡蛋！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妈妈吗？慕了慕了。
秦唯兰看着这些评论，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她把手机递给小李，让她继续维持直播间的热度。
然后，她转过头，凑到我的耳边，声音低沉而严厉。
“许念星，坐直了！”她用力地掰正我的身体，让我的脊背挺得笔直。
我的头因为失去支撑，无力地向前垂下。
秦唯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又在跟我闹什么脾气？我说过多少遍了，女孩子要有仪态！”她伸手，粗暴地抬起我的头，又从包里拿出一个U型枕，死死卡在我的脖子后面，强行固定住我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她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柔母亲的表情。
她拿起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仿佛刚才那个暴躁的人不是她。
我飘在车顶，看着她虚伪的表演，只觉得滑稽。
她从来都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白色。
因为她总说，白色代表纯洁，是她“完美产品”的标配色。
小李在前排，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切，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
可再热的温度，也暖不透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秦唯兰陶醉在她即将登顶的幻想里，对着镜子练习着获奖感言。
“感谢平台，感谢粉丝，更要感谢我的女儿，是她给了我灵感，让我成为了更好的母亲……”妈妈，你感谢的，是我用生命为你铺就的登顶之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