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三天,全家没一个人来看我。我拖着缝了十二针的腿自己回家,却听见门内欢声笑语。
'要是这次车祸直接撞死就好了,三百万保险金够咱们家换套大房子了。'这是我妈的声音。
'姐就是碍事,活着浪费空气。'这是我弟。我站在冰冷的门外,
终于明白——我的每一次挣扎求生,都破坏了家人精心策划的死亡陷阱。"1.凌晨四点,
闹钟像索命符一样响。我猛地惊醒,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不敢耽搁一秒,按掉闹钟,
蹑手蹑脚爬起。客厅一片死寂,家人都还在梦里。胡乱用冷水抹把脸,
抓起桌上那个干硬的馒头,冲出家门。凌晨的风像刀子,刮得脸生疼。
我骑上那辆破旧的二手电动车,赶往报刊亭。送报的路段有个老大爷,养了条凶恶的大黄狗。
平时我扔块肉包子就能混过去。今天,那狗不知发什么疯,狂吠着冲出来追我!
心一下跳到嗓子眼!我猛拧电门想加速,车轮却碾上一块碎砖头!“哐当!”车一歪,
我整个人被甩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手肘和膝盖***辣地疼。那大黄狗扑过来,龇着牙,
口水滴在我裤腿上。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幸好大爷出来喝止了它。“丫头,
没事吧?”大爷问。我疼得龇牙咧嘴,却赶紧摇头:“没事没事,大爷,对不起,吵到您了。
”低头看表,来不及了!扶起车,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土,忍着痛继续送报。
赶到打工的便利店,还是迟了一分钟。店长叉着腰,堵在门口。“林雾!你又迟到!
这个月全勤奖没了!再扣半天工资!”我心里一哆嗦。“店长,对不起,
我刚才摔了……”“理由谁不会找?不想干就滚!有的是人干!
”他骂骂咧咧地甩给我一条抹布,“把货架擦干净!慢一点你就别干了!”我低下头,
咽下所有委屈:“是,店长。”撩起袖子擦货架,手腕上一大片擦伤,血糊糊的。
疼得我直抽气。拿出我那屏幕裂得像蜘蛛网一样的旧手机,想看看时间。
屏幕划了半天才亮起。忽然想起,昨天刚给弟弟林皓买了最新款的手机。他拿到时,
连句谢谢都没有,只嫌弃手机壳颜色不好看。我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但立刻告诉自己:“别计较,皓皓上学需要好手机。”站了整整八小时,腿像灌了铅。
伤口和淤青都在叫嚣。下班时间到,我赶紧跑去下一个地方。晚上,酒吧后厨。
堆成山的脏杯子、脏盘子。我埋着头,戴着橡胶手套,不停地洗、冲、擦。水汽混着油烟味,
闷得人喘不过气。一个醉醺醺的客人晃进来,满身酒气。“服务员!再来一打啤酒!
”“先生,请您回座位,我给您送过去。”“让你拿就拿!废什么话!”他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一下,碰倒了旁边的酒瓶。“啪嚓!”一声,碎了。醉客更生气了,
指着我的鼻子骂:“***没长眼啊!知道这酒多贵吗?你赔得起吗!”“对不起,
对不起……”我连连道歉。他猛地吸了口烟,突然把烧红的烟头,狠狠按在我露出的手腕上!
“啊——!”我疼得尖叫,瞬间缩回手。皮肤上留下一个刺眼的红印,疼得钻心。
经理闻声赶来。不是关心我,而是对着客人点头哈腰:“王总,对不起对不起,
新来的不懂事,您别生气。”转头对我劈头就骂:“林雾!你怎么搞的!得罪客人了!
这瓶酒从你工资里扣!再惹事就滚蛋!”我捂着手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硬生生憋回去:“……是,经理。”凌晨一点,我终于下班。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
手腕和膝盖都在疼。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一片漆黑。我松了口气,还好,都睡了。
轻手轻脚打开门,想溜回自己房间。“站住!”客厅灯突然亮了。母亲周美玲坐在沙发上,
冷着脸,像尊门神。她手里捏着一叠钞票,正是我今天刚领的、少得可怜的工资。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野了?”她上下打量我,眼神锐利。“妈,
我刚下班……”她不耐烦地打断,手指飞快地点着钞票。点完一遍,又点一遍。
眉头越皱越紧。“小雾,”她声音冷下来,“这个月工资怎么少了二百?”我心里一咯噔。
“对不起妈,便利店排班少了,店长还扣了我半天钱……”“理由?”她猛地提高音量,
“少了就是少了!你弟弟看中那双新球鞋,就差这二百!你让我现在去哪弄?”我低下头,
把被烫伤的手腕悄悄藏到身后:“对不起,妈,我下次多加班……”“下不为例!
”父亲林国栋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他穿着睡衣,拿着报纸,一副威严的样子。
“你要知道,全家供你上大学多么不容易!要懂得感恩,多替家里分担!”我诺诺称是,
心里却一片茫然。我的学费是助学贷款。弟弟林皓上的民办三本,一年学费五万,
全是家里掏的。终于能回房了。我瘫坐在椅子上,累得手指都不想动。拿出充电器,
想给手机充点电,不然明天闹钟都响不了。刚插上,房门“砰”一声被踹开!
弟弟林皓顶着鸡窝头,满脸不爽地站在门口。“喂!我耳机没电了,把你充电器给我!
”他脖子上挂着的,是我攒了半年想买电脑的钱给他买的耳机,两千多。
“等我充十分钟就好,不然我明天……”我小声商量。“等个屁!”他直接走过来,
一把扯掉我手机上的充电线。我的旧手机“啪”地掉在地上。“你这破机子充什么电?
浪费电费!先给我耳机充电!”他抢过充电器,扭头就走。姐姐林霜穿着真丝睡衣,
端着一杯牛奶从门口路过。她冷眼旁观着,等林皓走了,才慢悠悠开口。“小雾,
你别怪皓皓,男孩子嘛,在外面社交总要面子。你是姐姐,该多让着点他。”她抿了口牛奶,
转身回房。关门之前,轻飘飘补了一句:“哦,对了,下周我们小组那个设计作业,
你帮我做一下,跟以前一样。这次奖金挺多的。”我知道,那份“奖金”,
又会变成她梳妆台上又一件昂贵的化妆品或新包包。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疲惫不堪、脸色苍白的自己。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声音干涩地对自己说:“或许,家人都是为我好,
严格要求是希望我成才……”“要感恩……”2.日子像上了发条,重复着疲惫和压抑。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累,还多了点别的东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外”。
第一个“意外”,发生在淋浴间。那天我下班特别晚,浑身黏腻,只想赶紧冲个热水澡。
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下来,稍微驱散了一点疲惫。我闭上眼,挤了点沐浴露。突然!
手臂一阵剧烈的、无法形容的麻木和刺痛猛地窜上来!像有无数根针狠狠扎进肉里,
电流的“嗡嗡”声清晰可闻!“啊——!”我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猛地缩回手,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花洒掉在地上,兀自喷着水。
浴室门几乎立刻被“砰”地撞开。爸妈和弟弟瞬间冲了进来,脸上不是担心,是怒气。
“鬼叫什么!大半夜的!”林皓第一个开骂,睡眼惺忪满脸不爽。“小雾!你怎么回事!
”母亲周美玲尖利的声音盖过水声,“水溅得到处都是!电费不要钱啊!
”父亲林国栋皱着眉,一脸嫌恶地看着地上的水:“就知道添乱!”他嘴上骂着,
却“匆忙”往前迈了一步,正好一脚踩进那摊混着水的、从掉落的的花洒里流出来的水里。
“哎哟!”他叫了一声,身体猛地一抖,差点摔倒。“爸!”我吓得忘了自己的疼,
想去扶他。他却猛地甩开我的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怒气更盛:“看看你干的好事!
差点害死我!洗个澡都能搞出事情!”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站在湿冷的水渍和恐惧里,手臂还在隐隐作痛。
没人去看一眼那个还在呲呲冒着火花的老旧接线板。也没人问我一句“伤到没有”。
只有无穷无尽的指责。第二次“意外”,更吓人。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帮姐姐做完设计稿,
我感冒了,头重脚轻,喉咙吞刀片一样疼。“妈,家里还有感冒药吗?”我哑着嗓子问。
母亲周美玲从电视上挪开目光,看了我一眼,难得的“和颜悦色”。“有,等着,妈给你拿。
”她起身去翻药箱,窸窸窣窣半天,拿着一板白色的药片过来。“给,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她甚至还给我倒了杯温水。喉咙实在太疼了,脑子也昏沉。我没仔细看,
抠出两片药就着水吞了下去。“谢谢妈。”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
回到房间躺下,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胸口像压着大石头,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意识却飘忽着。我想喊,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挣扎着想去够手机,
手却不听使唤。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出动静的。好像是摔下了床。
父亲冲进来,看到我脸色发绀、喘不上气的样子,脸色一变,赶紧背起我往医院跑。洗胃。
很难受。医生拿着化验单,脸色严肃:“安眠药过量。怎么回事?吃了多少?
”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说不出话。母亲周美玲立刻哭天抢地地扑过来:“我的雾雾啊!
是妈不好!是妈老眼昏花拿错了药!妈把你感冒药和我吃的安眠药搞混了!妈差点害死你啊!
妈对不起你!”她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父亲在一旁叹气:“你妈也是不小心,
年纪大了。”我看着他们,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心里更难受。最终,
我还是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妈……没事……不怪你……”我又信了。
最严重的那次“意外”,是车祸。那天酒吧盘点,下班比平时更晚。夜路很黑,没什么人。
我拖着灌了铅的腿,靠着路边慢慢走。突然!身后射来刺眼的强光,一辆车一点声音都没有,
像幽灵一样猛地加速朝我冲过来!速度极快!根本不像失控!那车连车牌都没有!
求生的本能让我在那零点几秒里爆发出所有力气,猛地朝旁边扑了出去!“砰!
”车身几乎是擦着我的身体撞过去!我重重摔在路边的绿化带里,腿上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
眼前发黑。那车停都没停,瞬间消失在黑暗里。我被好心的路人救了,送了医院。
右腿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缝了十二针。警察来做笔录。“你看清车牌了吗?
”“没有……它没车牌……”“司机长什么样?
”“太快了……没看清……”“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我茫然地摇头。
爸妈和姐姐弟弟都来了。警察又问他们:“受害者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或者有没有跟人结怨?
”母亲周美玲立刻抢着回答,眼泪说掉就掉:“警察同志,我女儿她最近可能工作太累了,
总是恍恍惚惚的,走路也不看车,我说她好几次了……”父亲林国栋点头附和:“是啊,
这孩子,从小就毛毛躁躁。”姐姐林霜在一旁叹气:“小雾,跟你说了多少次,
晚上走路要当心。”弟弟林皓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她自己不小心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默契得像排练过。警察最终在笔录上写下:“意外事故,
受害者自身疏忽可能为主要原因。”我躺在病床上,腿疼得厉害。听着他们的话,
心里某个地方,咯噔一下。第一次,没有立刻为他们找借口。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怀疑,
像毒蛇一样,悄悄缠上了我的心。3.医院的味道,消毒水混着药味,冷冰冰的。
我的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床上,一动就钻心地疼。缝了十二针。医生说要观察三天。
邻床的病友是个老阿姨,儿女围了一圈,嘘寒问暖,削苹果剥橘子。热闹衬得我这边更冷清。
我盯着天花板,数着点滴一滴、两滴……掉下来。手机安安静静。我犹豫了好久,
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我住院了,医生说……”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住院?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严重吗?医药费贵不贵啊?”母亲周美玲的声音又急又快,重点清晰。
“腿缝针了,要观察三天……”“三天?!哎哟这得花多少钱!你也是的,
走路不能看着点吗?给你弟**鞋的钱还没凑够呢,又添一笔开销!
”她的抱怨隔着电话线都能刺伤人。“妈,你们……能来看看我吗?
”我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哎呀我们忙得很呐!你爸公司事多,你姐约会,
你弟要复习考试,我也一堆家务!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去干嘛?你自己好好的,听话,
省点钱,没事就早点出院!”“哦……”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行了行了,挂了啊,
省点电话费。”电话里只剩忙音。我又打给姐姐林霜。“小雾啊,我在做SPA呢,怎么了?
住院?啧,妈不是说了嘛,自己小心点。我最近皮肤状态不好,医院细菌多,我就不去了啊。
对了,我那条真丝裙子记得帮我送去干洗,出院记得拿回来。”电话挂了。最后一点希望,
我打给弟弟林皓。“姐,没钱了?我也没钱!住院?关我屁事!别烦我,打游戏呢!哦对了,
我耳机好像落医院了,你回来记得给我找找!”“嘟——嘟——嘟——”点滴打完了,
护士来拔针。看着空荡荡的病房门口,心也跟着空了一块。邻床阿姨小心地问:“姑娘,
家里人都忙啊?”我挤出笑:“嗯,忙。他们都……挺忙的。”第三天,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嘱咐定期换药,好好休息。“家属呢?办一下出院手续。”“……他们没来,我自己办。
”护士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我兜里那点钱,刚够付清医药费。捏着薄薄几张零钱,
我想,也许他们是想给我个惊喜?也许家里做了好吃的等我?以前我生病,
妈也会给我熬碗白粥……虽然次数屈指可数。腿很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我还是咬着牙,一步步挪出医院,打了个最便宜的车。一路上,
我甚至有点可笑地期待起来。车到了楼下。我仰头看,家里的窗户亮着灯,暖暖的黄色。看,
他们在家。我心里那点冰碴子,好像融化了一点点。我拄着临时买的廉价拐杖,一步一步,
艰难地爬上楼梯。站在熟悉的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别太狼狈。
钥匙刚想***锁孔,却顿住了。门内,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非常热闹,非常开心。
是我住院三天里,从未有过的热闹。我愣住了,下意识把耳朵贴近门板。
是妈妈周美玲的声音,带着笑,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要我说啊,
要是这次车祸直接撞死就好了,省事!三百万保险金到时候到手,够咱们家换套大房子了!
还能给你买辆好车!”轰——!像一道惊雷直接劈在我天灵盖上!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了!
接着是弟弟林皓不耐烦的声音:“就是!姐就是碍事!活着浪费空气,死了还能换点钱!
妈你到时候多分我点,我看中那款游戏机很久了!”他语气里的轻蔑和残忍,
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口!腿上的伤口疯狂地疼起来。不,是全身都在疼。
心脏抽搐着,痉挛着,呼吸困难。我死死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全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冰冷从脚底板窜到头顶。门内的笑声还在继续,那么刺耳。
他们都在。爸爸,妈妈,姐姐,弟弟。他们都在家。他们很快乐。在快乐地讨论着我的死亡。
世界在我眼前扭曲、碎裂。原来,我不是意外。我是他们的目标。我的每一次挣扎求生,
都破坏了家人精心策划的死亡陷阱。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死死咬着嘴唇,
尝到了血腥味。不能进去。绝对不能进去。我像逃命一样,拖着那条缝了十二针的腿,
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逃下楼。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像耳光一样疼。
我躲在小区漆黑的角落里,抱着自己,浑身抖得停不下来。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
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他们的世界,欢声笑语,温暖如春。
我的世界,天崩地裂,冰冷刺骨。过了很久,很久。楼上的灯光熄灭了。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我才拖着麻木的身体,重新爬上楼。捡起门口的拐杖。用颤抖的手,拿出钥匙,
轻轻***锁孔。转动。门开了。屋里一片漆黑,死寂。仿佛那几个小时的欢声笑语,
只是我疼痛过度产生的幻觉。我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溜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冷冷的。我抬起手,
看着手腕上那个烟头烫出的疤,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一次,
我没办法再给自己找借口了。“家人都是为我好”?“严格要求是希望我成才”?谎言。
全都是谎言!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缩在墙角,睁着眼睛,
看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天亮了。但我觉得,我好像永远陷在那个门外了。永远,那么冷。
4.我在房间里坐了一夜。天亮时,腿麻了,心也木了。外面的世界开始有动静,
锅碗瓢盆的声音,洗漱的声音。他们起来了。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脸。
也许……是听错了?对,一定是听错了。晚上那么黑,我腿又那么疼,出现幻听了?
他们怎么会……我不能自己吓自己。对,是误会。我得正常一点,不能让他们看出异样。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拉开房门。妈妈正在摆早餐,看到我,愣了一下。“哟,回来了?
出院怎么不说一声?”她语气平淡,甚至有点埋怨,“医药费花了多少?”没有惊喜,
没有关心。只有对钱的盘问。我心里那点可笑的期待,又碎了一点。“没……没多少。
”我低着头,挪到桌边。爸爸看着报纸,眼皮都没抬:“以后小心点,别总给家里添麻烦。
”姐姐林霜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我,撇撇嘴:“回来正好,我那条真丝裙子记得洗。
”弟弟林皓顶着鸡窝头,第一句话是:“我耳机呢?找到了没?”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不,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他们的眼神,扫过我时,带着一种极快闪过的、不易察觉的……失望?
对,是失望。好像我完好无损地回来,是一件让他们很失望的事。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咬了我一口。我赶紧低头,默默喝粥。粥是凉的。和我现在的心一样。
不行。我得弄清楚。那三百万的保险……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门外听到的……一个可怕的念头让我浑身发冷。我必须知道真相。一整天,
我都心神不宁。找机会,我必须找到保险单。
我知道妈妈重要的东西都锁在衣柜最底下那个旧铁盒里。但钥匙她随身带着。
机会在傍晚来了。妈妈接到个电话,急匆匆要出门,好像是牌友三缺一。“妈,你去哪?
”“有事!碗筷收拾了地拖了!别偷懒!”她换着鞋,
没注意口袋里的钥匙串掉在了鞋柜角落。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楼道,
我立刻冲过去,捡起钥匙。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把才打开铁盒。里面是一些存折、证件。
我胡乱翻着,手指碰到一叠厚厚的纸。抽出来。是一份保险合同。受益人:林国栋,周美玲。
投保人:周美玲。被保人:林雾。保险类型:意外身故。金额:三百万。白纸黑字。
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日期,就在半年前。所以,不是幻觉。
他们真的……给我买了巨额保险。盼着我死。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瘫坐在地上,
合同散落一地。冷,刺骨的冷。突然!“哐当!”房门被猛地踹开!
弟弟林皓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满脸兴奋:“妈!给我点钱!我……”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视线落在我手上,落在地上的保险合同上。他的脸瞬间扭曲了!“林雾!你敢偷东西!
”他眼睛瞪得溜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过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死命往墙上撞!
“砰!砰!”“找死是不是!妈的!偷到家里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他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砸在我头上、身上。我眼前发黑,头皮像是要被撕掉,
腿上的伤口也崩裂开,剧痛无比。“我不是……我不是偷……我是找……”我想辩解,
想说出我的怀疑。“找什么找!人赃并获还敢狡辩!”父亲林国栋的厉喝声在门口响起。
他和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脸色铁青地站在那儿。妈妈周美玲一看地上的合同,
瞬间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呦我的天啊!家贼难防啊!林雾!我们哪点对不起你!
你要偷家里的钱啊!这是妈的命根子啊!”她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扇我耳光!“啪!
啪!”声音响亮,脸颊瞬间火烧火燎。爸爸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孽障!还敢顶嘴!
我们白养你了!就知道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姐姐林霜举着手机,
冷笑着录像:“大家都看看,这就是家贼的嘴脸!偷东西被逮到了还嘴硬!发网上让你火!
”我被围在中间,打骂声、哭嚎声、录像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百口莫辩。
绝望像海水一样淹没我。我又习惯性地,想要屈服了。算了,认错吧。认错就好了。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我蜷缩在地上,护着头,声音破碎:“对不起……爸,妈,
我错了……我不该乱翻东西……我再也不敢了……”眼泪混着脸上的血和灰,狼狈不堪。
妈妈哭得更凶了,这次像是真哭:“生你的时候我大出血,差点没了命啊!你就这样报答我?
你这个讨债鬼啊!”爸爸喘着粗气:“跪下!好好认错!”我忍着全身的剧痛,
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地上。低着头,一遍遍说:“我错了,
对不起……”就在我低头认错的那一刻。视线无意间扫过弟弟林皓的鞋底。
他刚才扑过来打我,踩翻了角落的润滑油瓶子爸爸修车用的,
鞋底沾上了一块明显的、黑乎乎的油渍。那油渍的颜色、那粘稠的质感……和我车祸现场,
摔倒时手按到的、那块差点让我滑倒的油渍……一模一样!轰——!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比听到保险单时更甚!车祸……不是意外?那辆车……和林皓有关?!
他鞋底怎么会沾上和我车祸现场一样的油渍?!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我吞没。
我跪在地上,维持着认错的姿势,全身的血却像结成了冰。他们还在骂,还在哭。
但声音好像离我很远很远。我看着地板。看着弟弟那双沾着致命油渍的鞋。第一次,
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个家,真的是要我死。一次又一次。5.那天之后,我变了。
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拼命给自己找借口的傻子。我看着他们,依旧恭敬,依旧顺从。
但心底那片冰原下,岩浆正在疯狂涌动。我要知道一切。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
我开始变得“勤快”。主动去酒吧帮工,晚归的理由更充分。便利店的夜班,我也抢着上。
他们乐得我能多拿钱回家,很少过问。在酒吧,灯光昏暗,人声嘈杂。醉醺醺的客人,
话最多。我端着酒水,洗着杯子,耳朵却竖得像天线。“哎,听说了吗?城西那家建材公司,
姓林的,对,就林国栋那家,早垮了!”“不会吧?半年前不还挺风光?”“风光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