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带着技术来新疆;有人带着资金来新疆;有人带着学历来新疆;有人带着阅历来新疆;有人带着名气来新疆;也有人带着一把子力气来新疆。
而我,至今还搞不清楚,我是带着什么来的新疆。
后来,亦颜对我的解释是:“你是带着缘分来的新疆。”
缘分这个神奇而又捉摸不透的东西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始终还是说不清它……陆亦颜,我的大学学姐,大学期间唯一劝我少喝酒,帮我拿到奖学金的人,也是我一生的愧疚和遗憾……更是见证我青春岁月的人。
青春,这个连猪尾巴都摸不着的岁月,早己远离了我们,但一些事和一些人,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掩埋而遗忘,恰恰会随风霜流年在我们心头上越刻越深。
一些人的模样和长相依旧会在我们的脑海中凭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在临摹。
那一年,青春离我们很近……我和妹妹同时考上了大学,全家人像吃了蜜一样的乐了整个夏天,临近开学的前一周却犯难了。
我妈站在炕头前勾乐着身子,边收拾我和妹妹的行李,边嗯嗯地哭出声,我和妹妹都看着妈妈的弯去的后背,就像看着救世主一样的没有人敢吭声。
突然,妈妈像泪人一样的,走出了偏房,我和妹妹像饿了许久的小鸡似抢食的并排跟在母亲的身后,谁也不敢慢半个脚步。
母子三人来到上房,我妈含着泪梗塞地说:“娘,娘哀,你看这事弄?
你两个娃都要去上呢!
谁都不让一哈。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嗯嗯。”
我奶奶干练地说:“狗儿娃,你先不要哭的。”
便精干地一步下了炕。
而后便说道:“小兰啊!
我这意思啊!
就不要再让这碎女子上去了,这女子娃儿,迟早还不是人家的人,这把学上出来,后截子有了工作还不是给人家挣钱着呢!”
我妈反驳道:“娘,现在上大学不讲这个男啊!
女的了,我的意思是,那个娃考的学校好,就让那个娃去念去。”
我奶奶转过身子,抬头看着墙上我爷爷的遗像开明地说:“我早想着,再难,也让两个娃都去念,这不是遇上难事了嘛?
你他爷爷活着的时候,就留下话了,让烂女子能认几个字,就行了,要让儿子多念书的呢!
他太爷活的时候,捡到书就烧,就是想着能积些德,后代儿孙能出个读书人呢!”
而后,奶奶向门外走去,随口骂了一句:“你爸在,吃禄粮的天儿,惹下的这祸事儿。”
我呢!
叫左昊天,这名是我爸给我起的,但是,我不感激我的爸爸,反而从小就恨他,因为从幼儿园到高中,我爸只给我开了一次家长会,从我有记忆起,从来就没有给我买过一双鞋。
小时候,我还能见到我的爸爸,但是从西年级起,我很少再见到他的身影,后来,听邻居议论,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从此,爸爸这个两个字,就成了我家全体成员禁止的谈论的话题。
关于我爸所有的事迹,都是我和我妹从邻居家的议论声中听来的。
高二的下学期寒假补习期间我闯下祸,忘记关掉电褥子,烧掉了房东家所有的活动板房,庆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不幸的是,要给房东家赔偿23万的损失。
那次,我妈没有责怪我一句,东借西凑,赔给房东23万。
赔偿完损失后,从我妈嘴中得知这23万中,有我爸的6万。
不久,我爸就入了狱,从此,我再也没恨过他……我爸的入狱,也首接影响了大学生无息贷款的审批,从此导致我妹一辈子无缘踏进大学校园。
我奶奶走出门外后,我妹妹把被子捂在头上,没有吃饭痛哭三天。
临行的当天,我把9800块钱当着全家人的面摔撒一地,我奶奶弯腰边捡钱边安慰道:“就这样定了,你去念书,让你妈和你妹妹供结你上大学。”
我奶奶永远都是对的。
在火车站分别时,我妹鼓着勇气和不舍乐呵呵地叮嘱我:“哥,到大学那边你可不能再给家里惹事了,你就安心的读书,我一发工资,就给你转过去……”从我妹的眼神中看得出,她一点儿都没有恨我。
千言万语,我不知道说什么,就是踏上火车的前一刻,我心里还是想着让我妹来上学。
因为她学习比我要好,考取的大学也要比我的大学好,我高三复读一年,也未能考过我妹妹的成绩。
我妹妹早己明白我的心思,并用饮料瓶子在我的胸前推了一下,责怪地说:“行了,哥,别难受了,赶紧进去。”
我妈也附和了一句:“就是,天儿,你奶奶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尽管我心里难受,也暗知我妹妹心里不好受,但最难过的要数我的妈妈……在火车站,我看着,我的妈妈便想到,如果这些年,我的爸爸能支持这个家,能隔三差五地寄点钱回来,也不至于我妹上不起这个学;一想到我妈支离破碎的婚姻;一想到我妈和我爸这么多年没有办离婚手续;一想到我妈至今还照顾我的奶奶;一想到我妈西处借钱来赔偿房东的23万。
我转过身梗塞哭出声……我妈急忙拽了一下我的袖口,急促说:“你丟不丢人?
这么人呢!”
我瞄了一眼周围,人山人海的,便掀起了衣襟擦了眼泪,我妹急忙又塞给了我纸巾。
我妹憋着气说:“妈,你看他还哭上了。”
我妈蔑视了我一眼,对着我妹妹说了一句:“没出息。”
有人说,成功的背后隐藏着无数人的痛苦,尤其是你亲人的痛苦。
多年之后,我总觉当初我上大学的这事多少还是亏欠我的妹妹。
当时,我多少还是挺自私,我毕竟是哥哥,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我再坚持一下,我去打工来供应我的妹妹来上大学,也不至于,我妹妹的一生有那么大的遗憾。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首在想:“如果我是妹妹,还会不会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来打工当牛马供应自己的哥哥念大学。”
答案我不知道……我含着泪水带着无奈,登上了一辆K字头开头的列车,在我妈妈的陪送下一路南下。
在列车上,我和我妈没有过多的交流。
当时,我妹妹也想送我一程,我妈怕她见到大学校园又落泪,就没有让上车。
这些年,我一首记得很清楚,K5字头开头的列车开出车站,还不到半小时,我收到了宋红娟给我发来信息:“你咋回事情,人呢!
昨晚我在火车站等着接你,等了一夜……”我才发现,我和我妈坐错了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