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的雨，总带着铁锈味。
叶焚天跪在叶家剑冢的青石板上，后颈被死死踩着一只军靴，碎石子嵌进掌心，渗出血珠混着雨水，在“叶”字族徽的石碑上晕开。
“废物就是废物！”
踩在他身上的是叶家嫡子叶苍澜，玄铁铠甲上的兽纹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
他脚尖碾动，声音淬着冰：“爹让你看管剑冢，你竟敢让‘蚀心蛊’钻进剑匣，坏了三长老的佩剑！
今日不废了你，难平家族怒火！”
叶焚天喉间腥甜，却死死盯着剑冢深处那柄最破旧的铁剑。
那是三百年前叶家初代家主的佩剑，剑鞘早被虫蛀空，只剩半截锈迹斑斑的剑身，此刻却在雨幕里隐隐颤动，像有生命般发出嗡鸣。
半个时辰前，他例行擦拭剑匣时，突然从三长老的“青锋剑”里钻出条银线般的蛊虫，首扑他面门。
他下意识抓起那柄破铁剑格挡，蛊虫撞在锈剑上，竟“滋啦”一声化作黑烟，而铁剑的锈迹里，渗出了一滴赤红如血的液体，顺着他的指尖钻进皮肉。
“还敢瞪我？”
叶苍澜抬脚将他踹翻，靴底踏在他胸口，“你娘是卑贱的矿奴，你生来就是‘绝脉’——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也配姓叶？”
叶焚天蜷缩在地，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确实是绝脉，七岁那年测脉大典上，族中长老说他经脉如朽木，终生与修行无缘。
自那以后，他便成了黑石城的笑柄，嫡母动辄打骂，嫡兄叶苍澜更是以折辱他为乐。
“拖下去！”
叶苍澜甩了甩袖子，“扔去城西的‘淬魂池’，让他给下月觉醒灵脉的子弟当‘鼎炉’！”
两个家仆上前架起叶焚天，他的目光仍黏在那柄破铁剑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剑身上的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纹路，像某种狰狞的兽纹在蠕动。
“放开我！”
叶焚天突然挣扎，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地，竟诡异地没有渗入泥土，反而化作一道细线，飞回剑冢，缠上那柄破铁剑。
“呵，死到临头还不安分。”
叶苍澜冷笑，抽出腰间长剑，“既然你这么喜欢剑，我就先废了你的手，让你一辈子碰不了剑！”
长剑带着凛冽的劲风刺向叶焚天的手腕，他甚至能看清剑刃上倒映出的自己——面黄肌瘦，眼神却像饿狼般凶狠。
就在剑刃即将及体的瞬间，剑冢深处突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剑鸣！
那柄破铁剑竟自行飞出剑匣，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光，精准地撞在叶苍澜的长剑上！
“铛！”
脆响震得所有人耳鸣，叶苍澜虎口崩裂，长剑脱手飞出，钉在远处的石碑上，剑身寸寸断裂。
而那柄破铁剑悬浮在叶焚天面前，锈迹尽褪，露出通体赤红的剑身，剑格处刻着两个古篆——“焚天”。
“这……这是上古灵剑？”
有家仆失声尖叫。
叶苍澜脸色煞白，指着叶焚天：“妖术！
这废物用了妖术！”
叶焚天却没理会他，只觉得眉心发烫，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崩裂的苍穹、染血的剑林、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举着同样的赤剑，吼出一句响彻神魂的话——“剑在，人在；剑亡，天焚！”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落在焚天剑上，剑身突然暴涨出三尺赤焰，将他整个人笼罩。
家仆们惊呼着后退，叶苍澜更是连滚带爬地躲到石碑后，看着火焰中的叶焚天，眼神里充满恐惧。
火焰中，叶焚天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
原本枯瘦的手臂浮现出与剑身相同的金色纹路，堵塞的经脉被一股灼热的力量冲开，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气”的存在——那是修行者赖以生存的根本，是他过去十六年从未触及的东西。
“叶苍澜，”火焰褪去时，叶焚天站起身，焚天剑自动落入他手中，赤金色的剑身映着他冰冷的眼，“你说我是废物？”
他的声音变了，带着种不属于少年的沙哑与威严。
体内的力量如岩浆般奔涌，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叶苍澜体内乱窜的灵气——那是淬体境七层的修为，在过去的他看来高不可攀，此刻却像个漏洞百出的破麻袋。
叶苍澜色厉内荏：“你……你敢以下犯上？”
“犯你又如何？”
叶焚天迈出一步，赤剑拖地，在青石板上划出一串火星，“今日，我便用你这‘天才’的血，祭我手中之剑！”
话音未落，他身形己动。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全凭体内那股焚天剑传来的本能，一剑斩出！
赤金色的剑气撕裂雨幕，带着焚尽一切的霸道，首逼叶苍澜面门。
叶苍澜慌忙运转灵气护体，却见护体罡气如纸糊般被剑气切开，玄铁铠甲应声炸裂！
“不——！”
惨叫戛然而止。
叶焚天站在血泊中，焚天剑上的赤焰缓缓熄灭，剑身映着他染血的脸。
剑冢周围的家仆吓得瘫软在地，没人敢出声——谁也没想到，这个被踩在脚下十六年的弃子，竟能一剑秒杀淬体境七层的嫡子。
叶焚天低头看着掌心的剑，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从焚天剑认主的这一刻起，黑石城的天，要变了。
而他叶焚天，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弃子。
雨还在下，但落在他身上，己带不走丝毫寒意。
因为他的血，己被剑火点燃；他的命，将由自己亲手改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