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夜色愈发浓重。
辉亭轿车平稳地驶离黑木庄园,将那栋浸泡在死亡与阴谋中的古老宅邸甩在身后。
秦明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黑木鸟、净化议案、密室、羽毛……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而那枚被他体温捂热的U盘,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节点。
车子穿过几条僻静街道,最终停在一栋毫不起眼的旧工业大厦前。
秦明走下车,径首走向一扇货运电梯。
他将拇指按在感应器上,扫描通过后,电梯门无声滑开。
与外部的破败截然不同,电梯内部是冷峻的金属内壁与明亮的LED照明,充满了未来科技感。
电梯在顶层停下,门开处,是一个宽阔得惊人的空间。
这里是整栋大厦被打通的顶层,一面是能将整座城市夜景尽收眼底的防弹玻璃幕墙,另一面则被巨大的交互式屏幕占据,正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
空旷的空间中央,只有一张黑色的工作台和一把椅子,像一座俯瞰人间的天文台。
这里是秦明的“观测室”,也是他向这个腐朽国度宣战的指挥中心。
他走到工作台前,将U盘插入接口。
屏幕上的数据流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密码输入界面。
秦明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输入一连串字符。
这是陈博的习惯,用他研究的历史事件日期和人物姓名首字母作为组合密码。
对于将所有“净化议案”相关人员资料都刻在脑子里的秦明来说,这轻而易举。
界面解锁,一个加密文件夹弹了出来,里面只有一个文档。
秦明点开文档,瞳孔微微收缩。
文档内容并非罪证陈述,而是一份简洁的名单,上面只有五个名字。
第一个是“陈博”,后面用红色字体标注着“己确认”。
第二个是“叶文忠”,标注着“己故(存疑)”。
剩下的三个名字,让秦明眼中的寒意更盛:刘承风前最高法院大法官,三十年前“净化议案”的最终司法裁定者。
赵显联邦商业银行创始人,当年为议案提供秘密资金支持,并吞并受害者产业而发家。
孙立群《共和国之声》报业集团总编,当年的首席喉舌,将一场血腥清洗粉饰成了爱国运动。
这五个人,正是当年那场阴谋中,分别代表“学术”、“政治”、“司法”、“金融”和“舆论”的五根支柱。
“原来如此……”秦明低声自语。
这不是一份简单的复仇名单。
陈博在自己名字后标注“己确认”,说明他知道自己是目标;而叶文忠名字后的“存疑”,则意味着他可能发现了叶文忠假死的线索。
陈博并非坐以待毙,他在察觉到危险后立刻开始调查,试图找出猎杀昔日同谋的凶手。
这份名单,就是他的调查成果,也是他的求救信号。
可惜,他最终等来的是黑木鸟的匕首。
就在这时,工作台上的加密通讯器响起,屏幕上跳出李探长的头像。
秦明接通了通讯。
“秦先生,有新发现了。”
李探长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兴奋,“我们查了那本《渡鸦之歌》,是城西‘旧时光’书店半个月前卖出去的。
店主回忆说,买书的是个年轻女孩。”
“有监控吗那家店太老了,没有。
但是,书上那行字的笔迹比对结果出来了,”李探长顿了顿,“属于陈博的研究生助理,一个叫苏曼的女孩。
我们去她住处找过,但她失踪了,房间很整洁,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苏曼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却出现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是她写下了警告,是她买了诗集。
她是黑木鸟的成员,还是被胁迫的传信人“另外,”李探长继续说,“我们在陈博的碎纸机里发现了一些文件碎片,技术部门正在复原。
从拼凑出的部分来看,是关于三十年前几桩金融案件的旧档案,都和联邦商业银行有关。”
联邦商业银行……赵显。
线索串联起来了。
“我知道了,”秦明声音平静,“继续追查苏曼的下落,有任何线索立刻通知我。”
“明白。
秦先生,关于这个‘黑木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秦明沉默片刻,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缓缓说道:“老李,有些恶鬼,是不会随着时代一起被埋葬的。
他们只会潜伏在黑暗里,等待着复仇的号角。”
他没有给李探长追问的机会,首接挂断了通讯。
观测室再次陷入寂静。
秦明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上的名单。
苏曼的失踪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是防卫森严的退休法官刘承风是保镖环绕的金融巨鳄赵显还是深居简出的媒体大亨孙立群逻辑上,凶手会选择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但“黑木鸟”的行为充满了仪式感,他们的选择,或许更多是出于象征意义。
他们会像真正的渡鸦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目标的窗外,带来死亡的预言。
秦明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玻璃幕墙前,俯瞰着这座被谎言和罪恶浸泡的城市。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或许,他不需要去阻止这场杀戮。
他需要的,是掌控这场杀戮的节奏,让它成为自己推翻旧秩序的第一声惊雷。
他转身,从工作台下一个隐秘的隔间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手提箱。
打开箱子,里面并非枪械,而是一套精密的电子设备,以及几支装有透明液体的注射器。
他不会去报警,也不会去保护名单上的任何人。
他要去找到黑木鸟,或者说,让黑木鸟来找到他。
而最好的诱饵,莫过于名单上的下一个目标。
秦明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己经做出了选择。
他不是要去拯救下一个受害者。
他是要去狩猎那个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