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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20

据说人被吊死后,魂魄下沉,尸体脚下会有一块像炭的东西,那是人魄。

夫人被困在侯府里的第五年,来了位表小姐。表小姐病重,把夫人做成人魄吃了下去。

三天后我亲眼看到,表小姐变成了夫人的模样。一、这是夫人被困在侯府里的第五年。

她本是本朝第一位女将军,父兄战死疆场,母亲听闻噩耗病故,

唯一的弟弟因为去年的铸币案被判五马分尸。她无处可去。

这些都是府里的丫鬟小厮等水时闲聊说的,我将炉灶里的火烧旺,等水烧开了,

她们会送去各个院子。我不能说话又不会写字,她们以为我也听不见,

说这些时从来不避着我。她们什么都说,我什么都听。比如侯爷对夫人真好,

多年来哪怕夫人身体病成这样了,也没有纳妾的心思。

可我明明看过侯爷握着鲜嫩丫鬟的手在夫人院子前说情话,窗户开了又关,

只留下夫人的背影。比如侯爷原来是有婚约的,是夫人抢了亲,

抢的还是自己闺中密友的姻缘。再比如夫人的丫鬟喜儿说,夫人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恐怕活不了两年了,她猜下毒的人就是侯爷。不过最近聊得多的是夫人的表妹,

来自江南富商家的表小姐,她入京那日金银财宝装了整整十辆马车。下车时有个箱子坏了,

宝贝散了一地,像是雪白的地上开出了各色的花。丫鬟小厮抢着帮忙捡,

就连侯爷也捡了个金钗,亲手插在表小姐的头上,说十分衬她。表小姐又羞又媚,

她与夫人长得不像,身形倒是有八分相似,笑吟吟地去扶金钗,似乎摸到了侯爷的手。

只有我知道箱子是她自己弄坏的,我去得很早看见她亲手将箱子摔坏,

她要侯府里的人都看到她的价值。她要的是侯府女主人的地位。

二、表小姐很讨老夫人的欢心,短短月余她就成了给我发月例的人。给钱的就是娘,

府里的丫鬟小厮就连说闲话时都在奉承她,说她要比夫人好得多。老侯爷挥霍无度,

府里早就没了积蓄,若不是娶了夫人,爵位都要旁落。

如今夫人的嫁妆都散给了弟弟旧部的亲眷,表小姐便成了新的财神爷。喜儿等水时说,

表小姐与夫人关系不好。黄家当年看不起出身低贱的谢家,嫁过去的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后来谢老爷成了将军黄家又上赶着巴结。谢老将军将黄家送礼的人赶出去,

直言像他们这般花钱买官的人,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现在黄依依把那些银票洒在空中,

看着谢若言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捡银票,她伸出脚踩在她本就瘦弱的手上,用力地碾磨。

“夫人其实可以推开她,但是那些亲眷们连烧炭的钱都没有了,

再不送过去她们撑不过这个冬天。”喜儿自说自话,她有许多话不能和别人说,

只能在等水的时候说给我听。第二天喜儿就因为偷了老夫人的东西,被乱棍打死,

一张草席匆匆将人裹了埋掉。没了喜儿夫人的身体更差了,

接连好几天我去送水时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连和表小姐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见到夫人,是太傅设宴。她本不想去,太傅便是缉拿她弟弟的主谋,

太傅的女儿更是她夺亲的闺中密友,奈何侯爷以那些亲眷为挟,不想去也得去。

夫人撩起车帘,表小姐早就坐在里面,她穿得精神又漂亮,

像是料峭寒冬里等待绽放的迎春花。她也要去,甚至比夫人更早坐上马车,

穿的和夫人一样颜色的衣服,乍看上去分不清谁才是侯府夫人。两人坐着马车去的,

回来时却都是湿漉漉地被抱着。表小姐在侯爷怀中,夫人在侍卫肩上。丫鬟们说是夫人善妒,

把表小姐推进冰冷的湖中,不料自己也脚滑落了湖。得不偿失,

反而让外头的人知道咱们侯府还有个侯爷看重的表小姐。我默默地烧水,

当作没听见她们的话。喜儿死后,夫人没了丫鬟,今早出门时还是拜托我为她整理的衣裳。

她的腰瘦得一只手便能圈住,这样的人哪来的力气把人推下去?但侯爷这么说,

事实就只能如此。午后太傅之女徐之砚前来拜访,她带了许多补品说是给夫人的,

上午的事发生在太傅府内,她怎么说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许是她迷路了,

徐之砚和侯爷不知为何走到了柴房附近。这里不烧水时没人,除了我。

“我看见你跳下去救人了,你是不是忘记了答应我的事?”徐之砚生得明艳大气,

说话时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总不能见死不救,你也不希望我落个坏名声,

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爷握住徐之砚在他胸膛上乱画的手,放在嘴边轻吻。“还说呢,

不是你在谢若祺屋内放了私铸的铜币,我爹如何会把他抓了五马分尸?”“不是我,

太傅大人如何从尚书院脱颖而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日后好迎娶你,

砚砚你可莫为了些小事同我置气。

”我听见徐之砚笑语盈盈:“谢若言知道你日日夜夜喊的砚砚,究竟是哪个字吗?

”调笑到最后徐之砚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囊,应该是她自己做的,

针脚粗糙闻味道却都是名贵药材,她放进侯爷的怀中。“下次再见你若是没了味道,

我就把你不安分的手砍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抱别的女人。

”“还有家里那些无用的东西,早清了了事,我已经是京中人尽皆知的老姑娘,

过了年再不嫁出去,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两人离开,我出来挑选下午烧水要用的柴火,

正对上表小姐愤怒的双目。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只是看她的表情,听到的或许比我更多。

她盯着我,手在脖子上划过,是要我闭嘴的意思。我连忙垂下头,装作看不懂。她轻哼一声,

似乎将胸口的愤懑宣泄出来。我悄悄抬眼偷看,便看她满眼怨恨地望向了夫人的院子。

三、徐之砚午后的短暂拜访导致傍晚等水时她成为了闲聊中的主角。

有丫鬟说她与夫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如果不是夜宴时夫人看上了侯爷,

侯府的女主就是她了。立马就有丫鬟反驳,她说太傅原先与谢老将军是老友,

两人并没有因为抢亲的事翻脸,说明徐小姐本来就不喜欢侯爷。那为什么徐小姐多年未嫁?

还是太傅大人抓的谢家小少爷?丫鬟被说得无力反驳,

她立即将话题岔开又转移到表小姐身上。“要我说如果徐小姐成了新的侯府夫人,

表小姐是不是就没有办法进门了?”的确谁都不想家里有个仇人的亲戚,

哪怕她与自己的仇人并不对付。“可惜啊,表小姐那么有钱,如果她成了二夫人,

咱们的赏赐会多不少吧!”“我要是侯爷就赶紧把表小姐娶进门,

后面徐小姐成了主母念在名声上,也不能把表小姐赶出去吧。到时候咱们侯府既有钱,

朝中还有太傅大人撑腰,咱们做下人的也可以沾沾光!”“你想得真美!夫人还在呢,

表小姐如何能进门!”她们两人聊得忘我,盛在木桶内的热水慢慢变凉,

我敲了下木桶提醒她们。人走后,我望着阴沉的天想到了徐之砚。

她总是托人送来一些丹青画,侯爷派人收下却从来不看,

他身边的侍卫等水时和人聊起这件事。“徐小姐送来的画都长一样,我偷看过。

全都是背影没有正脸,是一个少年拉弓射箭,据说有年春闱时,

徐小姐对射箭的侯爷一见钟情。”其实夫人也会射箭,

她还是女将军时常被人说会百步穿杨能日行千里,令匈奴闻风丧胆。虽说夸张了些,

但那日她凯旋时,我见过骑着高头大马的她,只需一箭便能射中城门上的礼花。

但去年夫人为谢家小少爷求情,在皇上面前跪了整整七日,小产了落下了病根不说,

手也被马蹄踩踏彻底成了废人。夫人再也不能拉弓射箭了。“哑婆!再烧两桶水!

”表小姐的丫鬟小翠匆匆跑来,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比出两根手指:“这下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要两桶水,两桶,快一点!

”不是刚抬水过去了吗?虽然心中有疑惑,我还是将柴火放进炉内,

在汗珠湿透衣裳前把水烧好。这天晚上来来***我烧了五桶水,表小姐病了,

上吐下泻弄得院子一团糟。原本以为是落水得了风寒,

她不缺银子名贵药材如流水般送进院子,但就是不见好,

几天下来人仅剩下躺在床上喘气的力气。半夜我被人从床上拖起,

借着月色我认出是侯爷身边的李侍卫。我大张着嘴虽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肢体动作是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你命不好,要被做成药材了。”他的话我听不明白,

可能从他的神情看出不是好事,我奋力挣扎着想要跑回柴房,那里才是我的家!

李侍卫手劲极大,他掐住我的脖子,像是拎着一条野狗将我拖去了表小姐的院子,

大力地把我摔在地上动弹不得。侯爷眼神甚至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动手吧,

把她做成人魄给你家小姐治病。”“侯爷小人行医三十年从未听说过人魄这种东西,

无论如何都是一条人命,切不能听小丫鬟妄言!”吴大夫拦在我身前,把脚边的麻绳踢开,

目光如炬地盯着小翠。

她连忙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奴婢老家说人吊死了魂魄变沉落入土中就成了人魄,

是上等的救命神药,我们家小姐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眼看着就不行了,

奴婢这才斗胆将这个法子说出来。”我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是要将我吊死做成人魄!

李侍卫举着麻绳朝我走来,我就是想逃也无法逃走,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麻绳套在我的脖子上,

稍微用力便能送我与家人团聚。“侯爷等等!”我循着声音,不想居然是小翠,

她眼神游离闪烁:“不是所有人魄都合适的,小姐现在身体如此虚弱,

要是吃了旁人的人魄恐怕会适得其反……我听说如若是亲人的人魄便不会如此,

吃下去药到病除。”“你这刁奴在说什么!

侯府里表小姐唯一的亲人就是夫人难不成你是想要了夫人的命!”吴大夫痛心疾首,

他为夫人治病多年,主仆情谊深厚。床榻上躺了许久的表小姐咳嗽起来,气若游丝:“小翠,

我早就说过了,我这条命不值钱。我…只是商户家的女儿,

便是连表姐的指甲盖也比不上…只是为何要我此时遇上姐夫这般好的人,

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她双目含泪,病弱的模样更添几分柔媚,此时凝望着侯爷,

诉说着无限爱意。侯爷嘴角慢慢上扬,他走近托起表小姐的下巴,

问道:“你想要谢若言的命啊。”“表姐反正已经病入膏肓,难道姐夫对她还有情谊?

”“好啊,那就按你的心意来,把谢若言的命送给你。”四、原来我是这场大戏的序幕,

真正的主角另有其人。除了取走套在我脖子上的麻绳之外,没人再看我一眼。

我没忘记刚才为我仗义执言的吴大夫,将人扶起后一瞬他就朝着夫人的院子跑去,

我看着他落在地上的药包,无奈地跟了上去。我到夫人院子时她已经被人拖了出来,

就和我刚才时一样像条死狗。小翠颤抖着向前,事情到了这地步她反而害怕起来,

夫人的目光似箭般盯着她,要将她浑身盯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那根本该套在我脖子上的麻绳套在夫人的脖子上,小翠大喊着将人吊在树上。夫人没有挣扎,

也许是无法挣扎,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有她朝夕相伴五年的丈夫。

有她唯一还活着的所谓亲人的表妹。还有她自认从未亏待的奴仆。

那些曾经讨好的恳求的谄媚的眼神此刻都变得无比尖锐。

他们像尖刺一样无情地撕开她过去的愚蠢。我听见她从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哭吼:“宋昭,

今日我在此起誓,和你不死不休。哪怕身死魂灭,

化作厉鬼我也要回来带你去九泉之下给若祺赔罪。”侯爷仅仅是眉头皱了下,

大手一挥夫人就被吊在院内的桃花树上,那棵树是夫人嫁进府里时夫妻二人亲手种下的。

夫人像是离了水的鱼来回扑腾。渐渐地没了动静,双脚笔直朝下,鞋面上满是泥水,

嘀嗒嘀嗒的正在往下落着雪融化后的水珠。将雪地晕开一片泥色的区域。

小翠试探夫人的鼻息,猛地收回来:“她没气了,把人放下来吧。

”夫人像是破布般被人从树上取下,随意地丢在雪地里,我能感受到吴大夫想冲过去,

被我拦住。我轻轻摇摇头,侯爷笃定想要夫人死,你去了就是多一个人送死。吴大夫泄了力,

和我一起呆呆地立在旁边,眼里全是泪花。“你把人魄挖出来。”侯爷用剑指着小翠的喉咙,

让她趴在那块泥地上不停地挖,直到把传说中的人魄挖出来。哪有什么人魄,

我在心底小声说。这不过是表姐和侯爷弄出来害死夫人的借口,

本朝唯一的女将军就死在如此荒谬的理由上。“真的……有人魄?

”小翠从泥坑里捧出黑色似炭状的物品,

双目不停地望向旁边摇摇欲坠的表小姐:“怎么会真的有这种东西呢?

我不过是……”“既然有就快给你家小姐吃了。

”侯爷命侍卫将人魄捣碎了拿水冲了一碗递给表小姐。她连连后退,此刻也没了久病的模样,

退到墙角无处可退被侯爷将一整碗黑水灌入腹内。表小姐捂着肚子弯腰呕吐,

却怎么也无法将黑水吐出来,腹痛如绞脚下酸软倒在地上,正对上夫人无法闭合的双眼!

“啊!”一声尖叫划破天际,表小姐被吓得晕死过去。侯爷命人将她送回去,

视线落在我和吴大夫身上。吴大夫年纪大了,受不了一系列的***,

此刻靠着我的肩膀意识模糊。“侯爷,这两人如何处置?

”“吴大夫一辈子为了侯府兢兢业业,送他一个体面的死法。”我不敢动,

垂着头怕他发现我能听见。“至于哑婆,她听不见先留着。等黄依依入了府,

嫁妆尽归侯府时,我还需要她替我做证是黄家人要了谢若言的命,我和皇上可什么都没做,

边关谢家旧部没有任何理由起事。”我忍着恐惧,指甲狠狠地扎进皮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