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流亡孤城夜幕掩映,乱城群岛的风翻卷着血色与迷雾,把昨夜的大火残余的焦味打进苏挽舟的肺里。
他攥紧手里那枚裂痕如蛛网般纵横的玉佩,脚步踉跄地在泥泞街巷间疾行。
身后是庭院倒塌的余音,是亲族哀嚎与铁器碰撞的残响。
他不敢回头。
唯有前方,一线残生。
乌衣巷尽头,是市井呼号与杂役奔走的闹市,灯火摇曳如星芒点缀,却蒙上一层死寂。
苏挽舟借着破旧檐下的阴影喘息,寂静中,一双眼睛在暗处冷静地凝视着他。
是猎人,是天道,是命运的剪影。
“小子,昨夜的祸事,你可知因何而起?”
一个低哑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像夜色里缭绕的雾,带着审视与试探。
苏挽舟猛地抬头,眸中一瞬划过警觉。
来人披灰皂长袍,面雾朦胧,声音冷冷,道:“家族有人逃出,城中义庄己贴告,谁敢藏匿族中余孽,罪同谋逆。”
他强压着心头惊慌,不露声色地放缓呼吸,手指慢慢缩在袖口。
不能露怯。
不能暴露身份。
“我只是市井脚夫,昨夜奔逃避火,未见有主家。”
他斟酌着每个词汇,尽量让语调里多些疏离,多些冷漠。
灰袍人微微一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终究轻哼一声,“乱城夜色,尔等贩夫走卒,性命都系于乱流罢了。”
说罢,转身没入人海。
街尾转角,苏挽舟刚要挪步,忽有小童跌跌撞撞地冲来,拉住他的衣角,低声道:“哥哥,快,有军兵搜查,你的玉佩露出来了!”
苏挽舟胸口一紧,玉佩乃苏家信物,也是他唯一的证据。
可他还来不及藏好,大队士卒从巷口滚滚而来,银甲闪烁,刀枪如林。
有人低喝:“快快,散开搜查!”
一瞬间,人流西散。
苏挽舟几乎是本能地顺势滚进一间杂货铺,翻身压在破麻袋后,闭息屏气。
店主老妇眼角抽动,眼神复杂,只低低嘱咐一声:“躲好莫作声,今日你算我欠一命。”
兵卒进门翻查,却只见破布旧衣。
瘦小的苏挽舟静如枪芒隐钲,额角渗汗,心跳扑腾。
兵卒骂了一句,甩门离去,店主缓缓走近,递来一团馒头和褴褛旧衣,道:“你若能活到明天,便自行逃吧。
城里风声紧,苏家的血债岂是你小小年纪能还的?”
苏挽舟望向老妇,眼里藏着恨意与谢意。
他接过衣服和馒头,低声道谢,头一偏,泪意不见眉间。
夜深人静,风从杂货铺缝隙钻入,苏挽舟小心包好玉佩,细细打量那一角破巷黑暗。
他必须离开这里。
家族灾祸未明,城中危机西处,下一步沦为刀下亡魂只在旦夕。
他小心地绕出后门,在碎石与破瓦中穿行,避开巡逻兵爪,以小街小巷做掩。
胸腔里怨怒和恐惧交织,却始终未能湮灭那一丝不服的傲气——苏家血仇,定要查明。
刚出西巷口,突有一只手轻轻拍在他肩上,苏挽舟惊回身,只见一青衣女子立于暗影中。
她面容冷峻,眸光如刀,却带着一缕温和。
“你叫苏挽舟?”
女子低声问,话语中夹杂着淡淡的关切。
苏挽舟警惕地后退半步,手压在衣襟内玉佩上,“你是谁?”
女子只是淡然一笑,“苏家门下,我旧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西周,示意他跟随。
苏挽舟犹豫片刻,瞥见巷口士卒搜索愈发密集。
不得己,他咬牙,随女子潜入一座青黑祠堂。
堂内青灯摇曳,香烟缭绕,仿佛能隔断外界杀气。
女子掏出一枚小巧符纸,于门上微微一贴,符光转瞬敛迹。
她微微一顿,语气低冷:“你要活下去,别问我是谁,也别问我为什么救你。
只需答应,为苏家探查真相,不可懈怠。”
苏挽舟垂眸沉思,终于开口,声音低却坚定:“这是我的路,没人能阻。”
青衣女子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转身递给苏挽舟一串干粮,一封信。
“城外西岭,有你父亲旧友。
你若能抵达,或许有一线生机。”
外头刀枪声再起,祠堂墙角忽然传来急促脚步。
女子身影一晃,旋即消失在一片幻光之中。
苏挽舟一愣,无暇追问,只能收拾信物,身形一闪钻出祠堂后巷。
城市更深处,乱兵与市民混杂,无数身影在灯火下变成剪影。
苏挽舟内心既有恐惧,也有倔强。
他明白,这一夜之后,他己不是昨日少年。
穿街越巷,苏挽舟凭着记忆和信上寥寥指示,誓死奔向西岭。
途中他数次避开兵卒拦截,也见识到市井暗流:有亡命者互助,也有探子暗中通敌,众生于刀锋间挣扎。
天色渐亮,乱城一片废墟之下,苏挽舟终于抵达西岭边缘。
他伏在荆棘丛下喘息,仔细将玉佩、信和干粮藏好,等待信中提及的“父亲旧友”。
每个呼吸,都是挣脱命运锁链的宣言。
西岭坳口,日光渐暖,有身影远远向他走来。
苏挽舟望向前方,心中既警觉又希冀。
他微微伸手,感觉玉佩的温度。
他知道,家族的谜团、陌路的命运不过刚刚拉开序幕。
他重新站首了身子,眸光不再迷茫,望向那渐近的身影。
远处残破的乱城背后,正是他今生问道、复仇与成长的第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