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极致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摸到的不是一本账本,而是一个烧红的烙铁,一个通往无间地狱的入口。
必须毁掉它!
立刻!
马上!
就在他这念头升起的刹那——嗡!
账本无风自动,那最新一页上,“云澈”那两个血字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活了的毒虫,猛地向上窜起,化作两道猩红的光,狠狠刺入他的双眼!
“呃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在脑中爆发,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刻上烙印。
无数纷乱扭曲的呓语、诅咒、咆哮灌入他的耳膜,眼前幻象丛生,有巨魔咆哮,有仙神陨落,有地狱洞开……紧接着,一股冰冷死寂的意念,蛮横地涌入他的意识最深处。
咒灵录主,债务缠身。
清收债款,笔勾因果。
滞纳不还,咒杀其身!
今有‘黑风谷土地——邙’,欠款:十年阳寿。
逾期:三百载。
咒资:可抵壹佰灵石。
请录主勾销!
那声音毫无感情,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碴子刮过骨头,带着绝对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残忍。
云澈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具提线木偶,握着账本的右手被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力量强行抬起,一根枯瘦如柴、指尖尖锐的暗红色毛笔虚影,在他指尖凝聚。
笔尖颤巍巍地,对准了账本某一页上一个黯淡的、几乎要被遗忘的名字——邙。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黑风谷土地,欠寿十年,逾期三百载,咒杀可抵百灵石。
不!
不要!
云澈在心中疯狂呐喊,拼命想抗拒。
他不知道自己勾下去会发生什么,但那“咒杀其身”西个字,让他灵魂都在战栗。
但那力量无可匹敌。
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
指尖的暗红毛笔,带着他最后一丝微弱的抵抗,轻轻落下,无声无息地,在那个名为“邙”的名字上,划下了一道血红的勾。
勾销!
笔影消散。
账本瞬间合拢,恢复死寂,静静躺在他掌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云澈瘫在板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几乎把他淹没了,额角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结束了?
他惊疑不定地感受着西周。
什么也没有发生。
破庙依旧死寂,只有他自己的粗重呼吸声。
窗外连风都没有。
果然……是幻觉吧?
撞坏脑子了。
怎么可能真有这种……这个念头还没转完。
轰隆——!!!
毫无征兆地,九天之上,一声恐怖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雷霆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破庙,不,是整个天地,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瓦片格格作响。
一股无法言喻的、浩瀚如星海、威严如狱的恐怖意志骤然降临,冰冷地扫过这片天地,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云澈瞬间僵首,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在那意志面前,他渺小的不如一粒尘埃,连思维都停止了运转,只有最本能的、最深处的恐惧无限蔓延。
紧接着,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细微却清晰无比、充满极致惊骇和痛苦的闷哼!
仿佛某个存在,在无声无息间……湮灭了。
恐怖的天地异象和那无上意志,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息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云澈像一摊烂泥瘫在板床上,瞳孔放大,手脚冰凉,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许久,或许只是一瞬,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的破窗户外。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雷劫,那声痛苦的闷哼,都只是他惊吓过度的错觉。
但掌心那本冰冷死寂的黑色账本,以及体内凭空多出来的、微弱却真实不虚的一百灵石灵气,都在无声地咆哮着一个事实——不是幻觉。
他刚才,随手一笔……好像咒杀了一个……神?
虽然只是个土地爷,还他妈是逾期三百年的老赖。
可那也是神啊!
账本上,那一个个足以让三界震颤的名字,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荒谬的幻想,而是……索命的名单,也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扭曲的阶梯。
云澈猛地低头,看着手中那本薄薄的、却重逾亿万钧的黑色账本。
牙齿嘚嘚作响,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恐惧。
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把它紧紧、紧紧地捂在了怀里。
像是抱住了一条通往地狱彼岸的、唯一能抓住的、染血的绳索。
他瑟瑟发抖。
却不是因为害怕。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光芒,在他眼底最深处,一点点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