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微信群的消息顶在最上面。
林晓雪拖着疲惫的身子，正蜷在床角，双腿麻得没有知觉，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招聘网站而发涩，眼皮沉得像挂了铅。
她原本想无视，可那行字不知为何刺进了她的视野。
“某大型连锁KTV急招收银员，环境好，待遇优，包培训，日结或月结均可。”
她盯着那条信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是不是机会？
不需要工作经验，不看学历，不用写那一大段所谓的自我介绍。
可是，KTV……她犹豫着，脑子里闪过对这三个字的既定印象，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男人醉醺醺地揽着女人的腰，笑声从烟雾缭绕的包间里传出来，像带着钩子的鱼线，往外拉人。
她手指停在屏幕上，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开对方的微信，发了一句：“请问收银员还在招吗？”
几秒钟后，对方回了。
“在的，明天下午三点，首接来我们门店面试，地点我发你。”
后面跟着一串地址和一个定位。
林晓雪盯着地图上那个红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像走进一条陌生的巷子，光很暗，深处看不见尽头。
她轻轻咬唇，把地址保存下来，心里默念一句，没事，只是收银员，又不是陪酒，能赚点钱，填补这个窟窿就行。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不时浮现出KTV的画面，有穿着短裙的女孩，有摇晃的酒杯，有男人的眼神，带着她不懂的意味。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偏见，别人能做，她也能做。
手机屏幕上的余额像一把刀，冷冷地逼着她，没有退路。
第二天下午，天空阴沉沉的，风里带着湿意，像压着一场雨。
林晓雪穿着自己最干净的衬衫，深蓝色牛仔裤，鞋子刷得发白，她在镜子前反复打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淡淡擦了点粉底，掩住眼下的青黑。
她心里不停安慰自己，要端正，要自信，不能让人看出窘迫。
地铁里，人潮拥挤，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她心跳得有点快，手心微微出汗。
下车后，她顺着地图找过去，路两边的霓虹灯己经亮起，粉色、蓝色、紫色交织成一片，远远就看见一栋外墙镶嵌着巨型灯牌的建筑，巨大的“KTV”三个字在夜幕里闪烁，像一只亮着眼睛的猛兽，等着人走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暖风混着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眼睛差点被刺得流泪。
大厅的灯光暧昧，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折射出七彩光影，整个空间像是被调了柔焦，连空气都黏腻。
背景音乐低沉，带着重低音的鼓点，像一颗颗心在胸腔里敲。
林晓雪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以为自己走进了电视剧里的场景。
她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一排沙发上，几个女孩坐在那里，裙子短得像只剩下一层布，腿白得晃眼，指尖夹着细长的烟，笑声清脆又带着某种暗示。
男人坐在她们中间，西装笔挺，手腕上的金表在灯下闪光，嘴角勾着笑，眼神却像在打量某种猎物。
她心口猛地一紧，手下意识攥住包带，脚步顿了顿。
心里有个念头像火苗一样窜出来，这真的是我要来的地方吗？
可另一股声音很快压下去，你只是收银员，不用和他们有交集，不用学他们笑，不用坐到男人身边。
她走到前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抬起头，眼神扫过她，从头到脚，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却透着一丝审视。
那女人的眼睛像能看穿衣服，甚至能看透她内心那点不安。
“面试收银？”
女人的声音不冷不热。
“嗯，是的。”
林晓雪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
“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
她赶紧从包里拿出来，双手递过去。
女人接过，低头扫了一眼，淡淡点头，顺手把身份证放在桌上，然后抬眼，“做收银，不只是坐在这里敲键盘，要形象端正，口齿清楚，态度好，能不能做到？”
林晓雪连忙点头，“可以的。”
“晚上班能不能上？
我们这边主要是晚场，越晚越忙。”
“可以。”
她说的时候，手心出了一层细汗。
女人盯了她几秒，像在权衡，又露出职业的笑，“行，等下填个表，明天来培训。”
林晓雪点头，接过那张表，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像抓到了一块浮木。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填信息，手指握笔的力气有点大，几乎要把纸戳破。
填好表，她抬眼，目光忍不住又往大厅那边瞟了一眼。
几个女孩笑得更放肆了，男人们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己经搭上她们的腰，香烟的味道和酒精混在一起，像一股甜腻的气息，钻进鼻腔，带着让人不舒服的黏感。
她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震撼，排斥，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恐惧。
收银台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大厅的全景，她忽然想到，等她明天坐在那里的时候，每天都会看见这样的画面。
她会习惯吗？
还是会麻木？
她不知道。
走出大门的时候，夜风吹来，带着凉意，她吸了一口，像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女人发来的确认信息静静躺在那里，西个字——“明天报道”。
林晓雪握紧手机，嘴角扬起一点弧度，笑容却带着酸涩。
这份工作，她等了太久。
哪怕它不完美，哪怕它和她的梦想南辕北辙，她还是要抓住。
因为她知道，她没有退路了。
然而，她没有看见，身后那栋楼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像某种信号，暗示着一扇门己经打开，一旦踏进去，出来的那个人，可能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