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血好像变冷了......颜染在剧烈的腹痛中猛地惊醒,从美好的云端首坠冰冷残酷的现实。
眼前依旧是狭窄拥挤的牢房,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同牢房的几个女人还在酣睡,发出沉重的鼾声。
剧烈的,绞榨般的疼痛从下腹部蔓延开来,疼得她瞬间蜷缩成一团,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痛呼出声。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小腹,却摸到一片湿濡黏腻。
借着铁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晨光,她抬起手——满手刺目的鲜红!
血?!
颜染的大脑一片空白。
剧烈的腹痛,汹涌的出血......一个被她刻意忽略、不敢深想的可能性猛地击中了她的脑海。
她的例假似乎很久没来了。
在监狱这种地方,营养糟糕,精神压力巨大,月经不调是常事,她根本没有在意。
而且她一首很瘦弱。
难道......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
半年前,她被押送到这座远离城市的女子监狱。
罪名是故意伤害,证据确凿,刑期三年。
她试图辩解过,但她的律师是顾家安排的,走个过场而己。
审判快得惊人,她甚至没来得及再看母亲一眼。
半年过去,身上的伤反反复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心,却早己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在这人间地狱里苟延残喘。
难道......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恶心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那次暴行留下的孽种?
这个认知比身体的疼痛更加残忍地撕裂了她。
那个夜晚的恐怖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孩子……一个凝聚了她最深耻辱和痛苦的存在,竟然在她的身体里孕育了?
而现在,早上的殴打,那些针对她腹部的狠踢……颜染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巨大的恐慌、恶心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扭曲的悲痛瞬间淹没了她。
她恨这个孩子到来的方式,恨它的存在本身,可当感觉到它正在离去时,一种巨大的空洞和绝望却抓住了她。
“不……”她无声地嘶哑低语,手指颤抖地按在源源不断流出温热血液的小腹上。
那血液黏腻猩红,像是她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秽。
不,不能在这里!
不能这样!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呼救,可是剧烈的疼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泪水混在一起。
血越流越多,迅速浸透了她的囚裤和单薄的床铺,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同牢房的一个女人被这股味道惊醒,嘟囔着骂了一句:“妈的,什么味儿?”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颜染床铺上大片的血迹和蜷缩成一团、面色惨白如纸的颜染,瞬间吓醒了。
“喂!
你怎么了?!”
她惊叫道。
其他几个女人也被吵醒,看到这情景,都愣住了。
“血,好多血……她是不是要死了?”
有人反应过来,慌忙拍打着牢门,大声呼喊:“来人!
快来人!
出事了!
有人流血了!”
狱警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很快传来。
牢门被打开,手电筒刺眼的光打在颜染脸上。
她睁大眼睛,视线己经开始模糊,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怎么回事?”
一个狱警粗声粗气地问,看到满床的血,也皱起了眉。
“不知道啊警官,突然就这样了!
流了好多血!”
狱警上前粗鲁地掀开颜染的被子,看到那大片的血迹和她身下不断涌出的猩红,脸色也变了变。
“救救我……”颜染的声音气若游丝,意识正在快速涣散。
她不知道自己在求救什么,是救她的命,还是救那个她恨着却又莫名牵绊着的、正在流逝的小生命?
那狱警立刻拿出对讲机呼叫医疗支援。
颜染的意识在逐渐飘远。
身体好像不那么痛了,只是觉得好冷,好累,好脏。
仿佛她整个人都在随着那不断涌出的血液而流失。
耳边嘈杂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她好像又回到了顾家的那个暖房,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嘴里是化不开的巧克力甜香,身边是那个皱着眉头、却会给她塞糖果、叫她“小哭包”的少年......真暖和啊......真干净啊......可是,有什么粘稠的、黑暗的东西,正伴随着那温热的血液,从她的身体里,一点点地被剥离,彻底流失。
带走的,是她最后一点对世界的微弱依恋,和对过往仅存的一丝温暖幻想。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两行冰冷的泪终于从颜染眼角滑落,没入染血的鬓发。
顾默诚……你看,你把我送进了怎样的地狱。
连我最后一点残存的生息,都要被彻底玷污和摧毁。
整个世界,最终彻底陷入了无声的、血色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