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葬礼，一场完美的演出意识，如同沉在深海里，被无数水草缠绕。好顿。谁在哭？
哭得那么……假。我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消毒的白色天花板，
和一股廉价消毒水的味道。我动了动手指，酸软无力。这不是我的手。这手，太年轻，
太纤细，指甲修剪得过分圆润，一看就是属于那种，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年轻男孩。我的手，
因为常年练剑，拍打戏，指骨突出，掌心满是茧。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就像潮水般涌入脑海。顾安，二十岁，一个叫“星星”的十八线男团员。
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业务能力，却烂得一塌糊涂。昨天晚上，
由于不肯接受公司的“潜规则”安排，经纪人灌了一瓶烈酒，酒精中毒，送来了医院。然后，
就便宜了我这个，刚死在金像奖后面的老鬼。重生？我，言淮，竟然重生了？
我撑着酸痛的身体，坐了起来。床头柜上，放着一部最便宜的国产手机。我划开屏幕，
铺天盖地的新闻，证实了我的死亡。影帝言淮骤然离世，华语影坛痛失巨擘！
金像奖后台突发意外，言淮心脏病发，抢救无效……我看着新闻里，我那张黑白照片，
没什么感觉。人死如灯灭，很公平。我往下划去，看到了我的葬礼通知。时间，
就是今天下午。地点，在城西的追思堂。我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我想去看看。
看看那些人，在我死后，大家上演了怎样精彩的戏剧。医院离追思堂不远。
我用顾安口袋里仅剩的几枚硬币，坐了一个垃圾桶。追思堂门口，已经挤满了记者和粉丝。
粉丝们哭得撕心裂肺，举起了我的海报。她们真的很伤心。这些年，无论我演什么，
她们都无条件地支持。说起来，我最伤心的，就是她们。我戴上顾安那顶黑色的鸭舌帽，
低着头，混在人群里，挤了进去。灵堂中央，摆着我那张，笑得憨厚的遗像。我的照片上，
看起来，像个圣人。***论。刹那间，我就看到了那三个，我最“亲密”的人。周启明，
国内最负盛名的大导演。我俩识于微时，互相尊重，尊重了今天的情景。他此时，双眼通红，
对着记者的镜头，声音哽咽。“言淮……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最好的搭档。
我不敢相信……我现在，都不敢相信他走了。他本来，还答应我，
要出演我的下一部电影……”演得不错。情绪，台词恳切。可惜，微表情没控制好。
他说“最好的兄弟”时，嘴角有-个微不可察的、延续的撇嘴动作。
这是典型的、厌恶和轻蔑的。周启明啊周启明，你是不是很麻烦，我这个“兄弟”，
挡住了你的路？再看陆斐。我从孤儿院出来，把他带出来。我教他演戏，给他资源，
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他现在，已经是国内最红的流量小生了。他跪在我的遗体前，肩膀上，
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言哥……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你不是说，
除了我，拿到了第一个影帝战利品吗……你起来了啊……你起来了……”好一朵，
美丽的白莲花。他哭得那么伤心，可我却看见，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正死地，
攥着他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阵阵发白。这不是悲伤。这是，极度的紧张，和，
抑制不住的兴奋。陆斐，我给你的，还不够吗？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我？
最后，是秦舒。圈内最顶级的女制作人。我的红颜知己，也是，我所有资产的，代持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只是，眼妆，有点花了。她没有哭，只是，
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的遗像，眼神里，充满了“哀伤”。“他太累了。
”她对身边的记者轻声说道，“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好一个，
善解人意的“解脱”。秦舒，我那些，放在你名下的房产，股票，还有我收藏的那些餐具。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把，变成你自己的了？真是，一场完美的演出啊。
每一个，都是影帝，影后。我言淮，在圈子里混了二十年，自以为，看透了人心。到了头来，
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我看着灵堂里，那张虚伪的脸。
一股冰冷的、陌生的情绪，从这具年轻的身体里，升了起来。是愤怒，是不甘。
也是……兴奋。我觉得，我想要，找到了，比演戏更有趣的事情。各位。游戏，重新开始了。
这一次，我不再是演员。我是，观众。也是，导演。2.这身躯，
烂得可以我没有在葬礼上停留太久。那些虚伪的嘴脸，看多了，脏眼睛。我悄无声息地，
退了出来，回到了医院。医生看到我，劈头盖脸地，头部就是骂。“顾安是吧？你跑哪去了？
酒精中毒，还没好利索，就到处乱跑！你别命了？！”我低着头，不说话。
医生看我这副“乖巧”的样子，气也消减了一半。“行了行了，着手检查，没事出院吧。
医药费，你那个经纪人，已经交了。”经纪人？我的脑子里，猛地浮现出来，顾安记忆里，
那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叫什么来着？王伟。一个，只能拉皮条，苦着手下艺人，
去陪酒的，***。也好。我正愁，找不到地方，去了解，这个圈子，现在正在等待着。
查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年轻，就是好。恢复得很快。我办好了出院手续，
按照记忆里的地址，回到了顾安的“家”。那是一个，位于老旧居民楼里的，合租。
两室一厅，住了六个人。顾安和他的另外两个弟弟，挤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卧室里。房间里，
挤满了一股，泡面和汗水混合的奇怪的味道。我推开门的时候，另外两个老人，正躺在床上，
打游戏。看我，其中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连眼皮都懒得抬。“哟，没死啊？”另一个，
长得还算清秀的，坐着。“安子，你回来了？没事吧？王哥没为难你吧？”他叫，季然。
是这个叫“星空”的男团里，唯一一个，对顾安，还算不错的人。“没事。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走到，属于安的那张，靠窗的，狭窄的行军床前，坐在那里。
这身躯，真的很弱。才走了一会儿路，就开始喘。而且，全身被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
皮肤，白得，像纸。我皱了皱眉。太差了。这身材，简直，简直得可以。别说拍打戏了，
估计，连吊威亚，都撑不住。看来，得，重新练起来了。“安子，你真不啊？
”那个黄毛突然放下了手机，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我可以去告诉你，这次，
对方不过，星辉娱乐的张总。你恐怕，希尔侍候好了，我们团，说不定，可以出头了。
”星辉娱乐？我记得，是秦舒的公司。“我不去。”我说。“你！”黄毛，一下子，从床上，
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顾安，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不是，
你这张脸，还能看，你连，进公司的资格，都没有！”“你再不去，信不信，王哥，
明天就让你，卷铺盖滚蛋！”我抬起眼睛，看着他。我的表情，很平静。但，那黄毛，却是，
被什么东西，蛰画面，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你看什么看？”我没说话。我只是，
站着。我比他，高了，半个头。我看着他，这个，在我眼里，跟孩子，没什么区别的，
小青年。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就是，我现在，要面对的，生活？跟着这群人，连，
在表演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为伍？“滚。”我从捐助里，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
却很冷。黄毛，愣住了。季然，也愣住了。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顾安，这个，平时，
视觉减弱得，像只小猫一样的男孩子，看上去，是这样的眼神。那眼神，
就好像在看……死人。“你……你在说什么？”“我说，”我重复了一遍，往前，走了一步，
“滚出去。”。 “你想退圈？先赔三千万！”黄毛，被我吓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
还想讲狠话。但是，对我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敢说一个字。他悻悻地，拉着季然，
摔门而出。世界，终于，清静了。我打量着这个，属于顾安的，空间空间。一张床，
一个破旧的衣柜，就是全部。我在卧室里，翻了翻。里面，全是一些，花里胡哨的，演出服。
还有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穷。是这个身体，给我最深刻的感受。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开始，重新整理，我现在的码头。言淮，已经死了。我现在，是顾安。一个，
身负巨额违约金的，十八线小偶像。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活下去，甚至，重新，站上顶峰，
向那些人，复仇。我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我，重新，
站在镜头前的，机会。第二天，我主动，去了公司。公司的名字，叫，“璀璨时代”。一个，
听起来，很病人，实际，就是个，靠榨取练习生违约金，为生的皮，包公司。
我直接打开了王伟办公室的门。王伟，正翘着二郎腿，跟一个，衣着暴露的，小网红，
打情骂俏。看到我，他愣了一下。“哟，这不是，我们的，安大少爷吗？怎么，想通了？
”他挥了挥手，让网红，先出去。然后，他靠在老板椅上，用一种猫捉老鼠的眼神，看着我。
“说吧，想通了没？张总那边，还可以等着呢。”“王哥，”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
坐在前面，“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哦？”“我想，汝谈谈，我的未来规划。
”王伟，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未来规划？顾安，你，有什么未来？”“你唱歌，
跑调。跳舞，顺拐。除了这张脸，你，一无所有。”“你的未来，就是，趁着年轻，
多陪几个老板。不然，等过两年，你人老珠黄了，想陪，没人要！”他说得，很难听。但是，
是事实。顾安这具身体，确实，没什么才艺。“所以，”我看着他，很平静，“我想，
去演戏。”王伟，又笑了。“演戏？你？你演什么？演个，木头人吗？”“王哥，你手下，
那么多艺人，真正的，能让你赚钱的，有几个？”我不理会他的嘲讽，相反，话锋一转。
“你把他们带去，送去陪酒，也可以，赚几个钱？”“你没有反对，如果，你手下，
能拿出一个，真正的，演员。能给你带来多大的收益？”王伟，脸上露出了笑容。他，
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你小子，今天，有点不一样啊。”“说吧，你到底，想什么呢？
”“我想，解约。”我说。王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解约？”“对。”“顾安，
你脑子，是不是被酒精，烧坏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签的，是什么合同？
”他“啪”的一声，从抽屉里，甩出了一份合同，扔在了我的面前。“白纸黑字，
写得清清楚楚！”“你想解约吗？”“可以啊！”“先赔三，三千万！”三千万。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天文数字。“我没钱。”我说。“没钱，
你同谈什么解约？！”王伟，又恢复了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我告诉你，顾安。
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就老老实实在，给我，去赚钱！”“不然，
我有办法，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我看着他，这个，在我眼里，连，跳梁小丑，
都算不上的，角色。我突然，觉得，有点累。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我站起来。
“王哥，合同，你先收好。”“我会，给你，赚到，比三千万，多倍的钱。”“但是，
我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从今天开始，我所有的工作，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你，只需要，给我，寻找资源。”“特别是，试镜的机会。”“不管，多小角色，
我都要。”4. 一个试镜，演一个死人王伟，大概是，真的，被我，病人住了。也可能，
是他觉得，一个，连陪酒，都不肯的废水，榨出来，其他去油水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他其实，真的，开始，帮我，注意试镜的机会。当然，以他在圈子里的地位，能得到的，
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喂，顾安。”三天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有机会，你去不去？
”“什么角色？”“一个，古装剧。演一个，刚出场，就死了，小太监。”王伟的语气里，
充满了，幸灾乐祸。“导演是谁？”“周启明。”听到这个名字，我的手，猛地，攥紧了。
周启明？他那部，号称，投资五亿元的史诗大剧，《天下》？我记得，这部剧，
在我“死”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男主角，定的是，陆斐。周启明，这是，准备，
把我“干儿子”，捧上神坛啊。“去不去？”王伟，那个头怎么样，不耐烦地问，“就你，
还想演戏？给你个，死人角色，就不错了！”“去。”我说。“地址，时间，发给我。
”挂上电话，我看着镜子里，顾安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周启明。陆斐。我们，这么快，
又要，见面了。真好。我都有点，等不及了。那天试镜，我穿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T恤，
和一件，洗得发白的另外。我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就完了。试镜的地点，在郊区的一个，
影视基地。我到的时候，外面，已经，等了很多人。都是一些，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好像，要去参加选美。他们看到我，都看到了，鄙视的眼神。
“这不是，那个星空的顾安吗？他怎么也来了？”“听说，他们那个团，快解散了吧？这是，
准备，转行，当演员了？”“就他？演什么？演个花瓶吗？”我没有理会这些，讨论。
我找到了一个角落，靠墙站着，闭上眼睛，开始，揣摩角色。一个小太监。出场，注定死。
台词，估计，不会超过三句。这样的角色，要怎么，才能，出彩？我闭着眼，脑子里，开始，
思考。他为什么会死？是被陷害？还是，忠心护主？他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是恐惧？
是不甘？还是，解脱？一个好的演员，主演，是演一个死人，也要让观众，从他的尸体上，
书写他生前的故事。“下一个，顾安！”终于，轮到我了。我睁开眼睛，走了进去。房间里，
坐了一群人。坐在正中间的，就是，周启明。他比我记忆里，憔悴了一些。眼窝深陷，
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看来，我的“死”，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打击”的。
他旁边坐着的，是陆斐。他倒是，春风得意。一身的名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看到我，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的。随即，又变成了，毫无掩饰的，轻蔑的。
周启明，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顾安？”“开始吧。”甚至，都懒得，多说一个字。
我点点头。没有台词。没有场景。只有一个要求。演，一个，即将被赐死的，小太监。
我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我不再是顾安。也不是言淮。我就是，
那个，在深宫里，挣扎求生，最终，却，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小太监。5. 最饱和的，
是一具尸体我的背，微微佝偻。眼神，不再清澈，而是带着一种，常年，淡淡的，
仰人鼻息的，浑浊的和讨好的。我“噗通”一声，跪下。不是，那样的偶像剧里，
为了扮帅的，单膝跪地。是，整个人，都趴伏下去的，五体投地。这是，宫里，最卑微的，
奴才，见到，主子时，性格的，姿势。“皇上……饶命……”我的声音，尖细，嘶哑，
带着哭腔。短短四个字，却包含了无数的情感。有，对死亡的，恐惧。有，对权力的，敬畏。
还有，一抹丝，不甘的，乞求。周启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衅。陆斐，脸上的轻蔑，也，
收敛了一些。我没有停下来。我抬头，脸上，已经泪流满面。这不是，我逼出来的眼泪。是，
我调动了，这具身体的，被夺取的记忆，让生理，自然而然，产生的反应。这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