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校区的距离

四月的风裹着成团的柳絮掠过窗户，落在初三2班的课桌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雪。

林淮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指尖沾了点毛茸茸的白，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拂掉，

却听见桌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别动，” 苏晓暖的声音带着点软乎乎的鼻音，她伸手过来，

指腹轻轻蹭过他的手背，把那片柳絮拈走，“沾在手上像小棉花糖，挺可爱的。

”林淮安的指尖瞬间窜起一阵热意，连带着握着的黑色水笔都变得有些发烫。

他低头看向草稿纸上那道还没解完的物理题 —— 电路分析图画得密密麻麻，

红色标注的关键点像蜿蜒的小蛇，可此刻他脑子里全是方才她指尖的温度，

连串联电路和并联电路的区别都快记不清了。“还没想出来啊？” 苏晓暖趴在桌上，

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说这题超难的，你都想了十分钟了。

”林淮安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题目上。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一边画等效电路，一边低声讲解：“这里要先判断滑动变阻器的阻值变化，

当滑片向右移动时，接入电路的电阻变大，总电阻就会……”话没说完，

就感觉苏晓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他侧过头，正好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里面映着窗外的梧桐树，还有他的影子。“淮安，” 苏晓暖突然开口，

语气比平时认真了些，“你这么厉害，以后肯定能考上 A 大吧？

”A 大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大学，计算机系更是全国顶尖，林淮安从高一就把它当成了目标。

他愣了愣，点了点头：“想试试。”“那挺好的。” 苏晓暖笑了笑，然后突然凑近了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到时候你去了 A 大，

会不会忘了我这个连物理题都解不出来的笨同桌啊？”林淮安手中的笔猛地一顿，

墨汁在草稿纸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圆点，像颗突兀的痣。他抬头看向苏晓暖，

她的嘴角还勾着笑，可眼神里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太真切。

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像有只兔子在胸腔里乱撞，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

原本想多说几句，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两个字：“不会。”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苏晓暖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出了声，

伸手从桌肚里掏出一瓶酸奶，拧开盖子递给他：“奖励你的，解了这么久题，肯定渴了。

”酸奶是草莓味的，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可林淮安却觉得心里比嘴里更甜。

他看着苏晓暖重新趴回桌上，继续对着那道物理题皱眉头，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

忽然觉得这样的下午真好 —— 有柳絮，有阳光，还有身边的她。只是他也说不清，

为什么苏晓暖总是这样，偶尔靠近，偶尔又退回去，像在边界线上小心翼翼地游走。

她会记得他不爱喝纯牛奶，每天带一瓶酸奶来；会在他打篮球受伤时，

偷偷把创可贴塞在他笔袋里；却又在他想多说些什么的时候，笑着转移话题。

这种甜蜜的折磨，林淮安后来才知道，原来叫喜欢。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

吹进了市一中的校门。林淮安背着书包站在公告栏前，

目光在分班名单上快速扫过 —— 理科实验班1班，他的名字在最前面。

而苏晓暖的名字，在文科重点班7班的列表里。不同的科类，不同的班级，

隔着三层教学楼的距离。林淮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淮安！

你在这儿啊！”他转过身，看见苏晓暖背着粉色的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

快步朝他跑过来。“我找了你好久，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把纸袋递过来，

里面是刚出炉的肉包，还冒着热气。“知道你早上没吃早饭，特意让我妈多做了两个。

”林淮安接过纸袋，指尖碰到温热的包装纸，心里的空落瞬间被填满了。“谢谢。

”“谢什么呀，” 苏晓暖摆摆手，眼睛弯了弯，“以后你在一楼，我在四楼，

想找你可就难啦。”“不难，” 林淮安立刻说，“放学我去你班门口等你。

”苏晓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那以后我的书包就交给你啦。”从那天起，

每天放学，市一中的教学楼前总能看到这样一幕：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站在7班门口，

手里拎着一个粉色的书包，身边跟着叽叽喳喳的女生。

苏晓暖总爱跟他讲班里的趣事 —— 语文课上老师念错了古诗，历史老师又拖堂了，

同桌带了只小仓鼠来学校被没收了。林淮安就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

脚步配合着她的速度，慢慢往前走。“淮安，你真是太好了，” 有天放学，

苏晓暖蹦蹦跳跳地走在他身边，语气轻快，“今天陈浩问我有没有不会的题，我说不用啦，

我有你这个全能家教，比什么都强。”林淮安的脚步突然顿住，

手里的书包带似乎都紧了几分。“陈浩？”“嗯，新转来的体育生，长得挺高的，人也热心，

” 苏晓暖说着，眼睛悄悄瞟了他一眼，“今天体育课我跑步崴了脚，

还是他扶我去医务室的呢。”林淮安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

他知道苏晓暖长得好看，性格又开朗，身边从不缺朋友，可听到别的男生对她好，

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第二天早上，

林淮安把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塞进了苏晓暖的书包里。“这是我整理的文科重点，

政治的知识点框架，历史的时间轴，地理的地图标注都在里面，你看看能不能用。

”苏晓暖打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工整清秀，重点内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易错点都写了提醒。她抬头看向林淮安，眼睛亮晶晶的：“你什么时候整理的？

这得花好长时间吧？”“昨晚抽空弄的，” 林淮安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点不自然，

“你文科偏科，多看看这个有好处。”苏晓暖抱着笔记本，

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林淮安，你真是我的救星！”看着她开心的样子，

林淮安心里的那点闷闷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些。他想，只要能帮到她，花再多时间也值得。

高二下学期的风渐渐有了暖意，可林淮安的心情却越来越沉。因为苏晓暖提起陈浩的次数，

越来越多了。“淮安，你知道吗？陈浩篮球打得可好了，昨天校赛他一个人得了二十多分呢！

”“淮安，陈浩给我带了他们老家的特产，超好吃的，下次我分你点。”“淮安，

陈浩说周末要去图书馆，问我要不要一起……”第三次听到 “陈浩说” 这三个字时，

林淮安终于忍不住了。那天放学，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7班门口等她，

而是直接绕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巷里 —— 他知道苏晓暖每天都会从这里走，

因为这条路上有她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果然，没过几分钟，

就看见苏晓暖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她手里拿着一杯珍珠奶茶，正低头看着手机，

嘴角还带着笑。“苏晓暖。” 林淮安开口，声音比平时冷了些。苏晓暖吓了一跳，

抬起头看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淮安？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先走了呢。

”林淮安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盯着她：“你和陈浩很熟？”苏晓暖眨了眨眼，

把奶茶递到他面前：“你要喝吗？珍珠的，你不是喜欢……”“我问你，你和陈浩很熟吗？

” 林淮安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苏晓暖看着他认真的样子，

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怎么，吃醋了？”林淮安愣住了，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

脸颊瞬间热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可看着苏晓暖狡黠的笑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她都知道。这个他以为有点迟钝、连物理题都解不出来的姑娘，其实比谁都敏锐。

她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甚至还故意用陈浩来试探他。

“我……” 林淮安的声音有点沙哑，“我只是担心你被骗。”“骗什么呀，

” 苏晓暖收起笑容，语气认真了些，“陈浩就是个普通朋友，我跟他没什么的。

”她顿了顿，看着林淮安泛红的耳朵，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淮安，

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其实可以直接说的。”林淮安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他看着苏晓暖清澈的眼睛，那句 “我喜欢你” 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怕，怕说了之后，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维持不了。苏晓暖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没再追问，

只是把奶茶塞到他手里：“快喝吧，要凉了。”林淮安接过奶茶，吸了一口，

甜腻的珍珠滑进喉咙，可他心里却五味杂陈。他知道，苏晓暖在等他开口，可他还没准备好。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格外漫长。林淮安坐在电脑前，手指悬在鼠标上，

迟迟不敢点击查询志愿的页面。苏晓暖坐在他身边，手里攥着一个玩偶，指尖都泛白了。

“别紧张，” 林淮安转头看向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肯定能考上 B 大的。

”B 大的外语学院是苏晓暖的目标，而他的目标，是 A 大的计算机系。两座学校，

一座在城市的最南边，一座在最北边，隔着几十公里的距离。苏晓暖点了点头，

却还是没松开手里的玩偶：“你也一样，肯定能上 A 大。”林淮安深吸了口气，

点击了查询按钮。屏幕上跳出的页面，清晰地显示着 ——A 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

录取。他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苏晓暖：“我考上了。”苏晓暖的眼睛亮了亮，

随即又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她的手指颤抖着，点击了查询按钮，几秒钟后，

她突然欢呼起来：“我也考上了！B 大外语学院！”林淮安看着她开心的样子，

心里既高兴又有点失落。高兴的是，他们都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失落的是，从此之后，

他们要隔着几十公里的距离，不能再每天见面了。报到前一天，苏晓暖来找他。

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叽叽喳喳，而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果汁，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 林淮安坐在她身边，轻声问。苏晓暖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淮安，大学里你会遇到很多优秀的女生的。”林淮安愣了一下，

心里突然一紧：“所以？”“所以……” 苏晓暖拖长了音调，突然笑了起来，

可那笑容却有点勉强，“记得介绍给我认识啊，我帮你把关，

看看哪个配得上我们的林大才子。”林淮安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知道苏晓暖又在试探他，可他还是没勇气说出那句心里话。“好啊，” 他顺着她的话说，

“到时候肯定让你把关。”苏晓暖低下头，喝了一口果汁，没再说话。客厅里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的蝉鸣，一声声，像是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分离伴奏。大学开学后，

林淮安才真正体会到南北校区的距离有多远。从 A 大到 B 大，要坐地铁转三次线，

单程就要两个小时。他每周都会去看苏晓暖，每次都是周六早上出发，中午到 B 大，

和她一起吃午饭，下午陪她在校园里散步，晚上再坐地铁回来。有时候赶上高峰期，

地铁里人挤人，他挤了一路，回到学校时累得只想睡觉，可只要想到苏晓暖的笑容，

就觉得一切都值得。苏晓暖对他时而热情，时而疏离。她会在他生日时，

特意坐两个小时地铁来 A 大，手里捧着一个亲手做的蛋糕，

笑着说 “生日快乐”；却又会在下一个周末，以 “社团活动太忙” 为由，

拒绝他的探望。有一次，林淮安在地铁上遇到了堵车，晚了一个小时才到 B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