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利剑穿透执法迷雾

1 挂牌即接烫手案南州市的九月，秋老虎仍在肆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沉闷。

位于市中心的司法局大楼前，红毯早已铺就，鲜花簇成的拱门下，

“南州市行政执法督察局”的牌匾蒙着一层鲜红的绸缎，像一块等待被揭开的神秘面纱。

上午九点整，挂牌仪式正式开始。市领导的讲话带着惯有的庄重，台下的人群里，

有各部门前来观礼的官员，也有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闪光灯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将这场象征着南州市执法监督体系迈向新阶段的仪式，定格成一张张严肃的照片。

陆则站在人群的中后位置，身上穿着一套熨帖的深色西装。这套西装是他特意为今天准备的，

袖口整齐地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款式简洁，

表盘边缘有些细微的磨损——那是他在基层司法所工作时，省吃俭用攒钱买的旧款，

却被他打理得一尘不染。他身形挺拔，五官算不上俊朗，但周正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块即将被揭开的牌匾，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与忐忑。

他刚从偏远的乡镇司法所被破格提拔到这里，成为一名督察专员。昨天下午报到时，

局长陈岚握着他的手说：“陆则，督察局是‘执法者的执法者’，

手里握着的是校准执法天平的砝码，分量重得很。”这句话，他记在了心里，

也让他对即将开始的工作，充满了敬畏。随着市领导一声“揭牌”，红绸被缓缓拉下，

“南州市行政执法督察局”十二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陆则也跟着鼓掌，掌心贴合的瞬间，

他右手食指第二关节那层因常年翻卷宗、写材料磨出的薄茧，轻轻摩挲着，

带来一种熟悉的踏实感。仪式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陆则跟着陈岚走进刚装修好的督察局办公室，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油漆味。办公区域不大，

但收拾得井井有条，每个工位上都摆着崭新的电脑和文件柜。“陆则，你的办公室在那边。

”陈岚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先安顿下来，下午我们开个局务会，熟悉一下情况。

”陈岚大约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女士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失威严的笑容。她在司法系统工作多年，经验丰富，

是这次督察局组建的核心人物。陆则点点头，刚要转身去自己的办公室，

陈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一蹙，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嗯，

我是陈岚……什么？复议办移交的案子？”陈岚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足以让陆则听得一清二楚，“天价保健品案？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取卷宗。”挂了电话，

陈岚脸上的温和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刚挂牌就来活儿了。”她对陆则说，

“市复议办移交了一个案子，老太太花十万块买保健品，市场监管局认定是自愿购买，

不予处罚。老太太不服，复议也维持了原决定，刚才打电话来说，老太太在复议办哭闹，

提到当时执法人员跟她说‘有本事找督察局去’。”陆则心里咯噔一下。

执法人员说出这种话，本身就透着不对劲。“走，跟我去复议办取卷宗。”陈岚拿起外套，

“你刚从基层上来，对这类案子可能更敏感，正好一起看看。”陆则立刻跟上陈岚的脚步，

心里那点初来乍到的拘谨，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案子带来的紧张感取代。半小时后，

两人抱着厚厚的卷宗回到督察局。陆则把卷宗放在自己办公室的办公桌上，

迫不及待地翻了起来。卷宗里详细记录了案件的经过：南州市民李老太，今年六十七岁，

两个月前在市区一家名为“康寿堂”的保健品店，

花十万元购买了一批号称能“治愈百病”的保健品。事后，李老太的儿子发现不对劲，

认为商家存在虚假宣传，向市场监管局举报。市场监管局的调查结论是：经现场检查，

商家有营业执照，产品有相关资质，李老太购买时神志清醒，属于自愿消费，因此不予处罚。

卷宗里附带着现场检查笔录、商家资质复印件、李老太的询问笔录，

以及市场监管局作出的不予处罚决定书。从表面上看，整个流程似乎没什么问题，

各项文书齐全，程序也符合规定。陈岚坐在陆则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一页页仔细翻看，

说：“复议办那边也审核过了，程序上挑不出毛病。但老太太一口咬定，

当时执法人员根本没认真查，还跟商家眉来眼去的，

最后才说出那句‘有本事找督察局去’的话。”陆则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目光停留在那份现场检查笔录上。笔录显示，

市场监管局的执法人员是在八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十五分到达“康寿堂”进行检查的，

检查过程持续了大约四十分钟，期间对店员和李老太都进行了询问，并制作了笔录。

“这里有超市的监控录像吗？”陆则突然抬头问。陈岚愣了一下：“超市？

你是说‘康寿堂’所在的商场？应该有吧，复议办那边没提这个。怎么了？

”陆则指着笔录上的时间：“现场检查笔录上写的是下午三点十五分开始检查，

但我刚才看卷宗里附的商场租赁合同，‘康寿堂’所在的位置，属于商场的超市区域，

超市的营业时间是上午九点到晚上八点。我刚才翻了一下市场监管局提供的现场照片，

背景里的超市货架上，有几样商品的价签是下午四点之后才更换的促销价签。

”陈岚凑过来看了看，果然，照片里的一个牛奶货架上，

价签上的促销日期写着“8月15日16:00-20:00”，而照片的拍摄时间，

根据卷宗记录，是下午三点半。“这说明什么？”陈岚的眉头皱了起来。

“要么是价签更换提前了，要么……”陆则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要么是现场检查笔录的时间，有问题。”如果价签是下午四点才开始更换，

那么下午三点半拍摄的照片里，不应该出现这个价签。这意味着，现场检查的实际时间，

可能并不是笔录上写的三点十五分，或者，这份笔录是后来补做的。“还有这个。

”陆则又指着笔录末尾的签名，“李老太的签名，笔迹有些颤抖，

看起来像是年纪大了没力气，但你看这个‘李’字的最后一笔，收尾处有个很细微的勾，

而卷宗里李老太在购买保健品时的签购单上，‘李’字的收尾是很平滑的。

”陈岚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你的意思是，这份现场检查笔录有问题？”“现在还不能确定，

但这绝对是一个疑点。”陆则合上卷宗，“陈局，我请求去商场调取当时的监控录像，

核实一下现场检查的实际时间。”陈岚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

这个案子刚交到我们手里，又是老太太点名提到了督察局，必须查清楚。你去吧，带两个人，

注意方式方法，别打草惊蛇。”陆则站起身，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食指上的薄茧，

眼神里那股不掺杂质的执拗又显现出来：“放心吧陈局，我一定查清楚。”走出办公室，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则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

这只是开始。督察局的第一份卷宗，就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已经激起了层层涟漪，

而水下隐藏的东西，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他不知道，

这个看似简单的“天价保健品案”背后，牵扯出的将是一张怎样的利益网，

而他这把刚出鞘的“督察刀”，又将面临怎样的考验。

2 第一次正面硬刚南州市市场监管局的办公大楼气派威严，

玻璃幕墙在秋日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陆则带着两名同事站在大厅里，

仰头看了眼墙上“公正执法，服务为民”的标语，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的薄茧——这是他从基层带上来的习惯，越是面对硬仗，

这小动作就越频繁。执法支队队长张涛早已在会议室等候。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胖，

穿着熨烫平整的制服，袖口的徽章擦得锃亮。见陆则进来，他立刻起身，脸上堆着热情的笑，

伸手拍向陆则的肩膀：“陆专员，久仰大名啊！听说你从基层司法所上来，

是个干实事的能手。”陆则侧身避开那只带着力道的手，伸出手与他轻握即松，

语气平静：“张队长客气了，我们是来复核‘康寿堂’保健品案的，麻烦你配合一下。

”张涛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舒展开，领着他们落座：“没问题没问题！

这案子我有印象，当时是我亲自督办的，执法全程合规，绝对挑不出毛病。”他说着，

拍了拍胸脯，制服上的纽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

陆则却觉得空气有些凝滞。他打开带来的卷宗，

推到张涛面前：“我们看了市场监管局的卷宗，有几个细节想核实一下。八月十五日下午，

你们的执法人员在‘康寿堂’进行现场检查，笔录显示时间是三点十五分到四点，对吧？

”张涛点头如捣蒜：“没错，记录得清清楚楚。”“但我们调取了商场的监控录像，

”陆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监控显示，

你们的执法人员实际到达时间是三点四十分，离开时间是四点十分，比笔录上少了十五分钟。

而且，这段缺失的时间里，执法记录仪恰好有三分钟的空白。”他说着，

将一份打印出来的监控时间轴推过去，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关键时段。阳光透过百叶窗，

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红色的圆圈像一个个无声的问号。张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拿起那份时间轴，手指有些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眼神躲闪：“可能是……可能是执法记录仪没电了吧？基层执法设备老化，这是常有的事。

”“没电？”陆则微微蹙眉，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据我们了解，

那台执法记录仪是今年刚配发的，续航能力至少四小时。而且，监控显示，在那三分钟里，

你们的执法人员从商家柜台下拿走了一个黑色笔记本，放进了随身的公文包。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张涛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陆专员，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执法人员私藏证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穿的恼怒。陆则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沉静却锐利，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我们不怀疑任何人，只看证据。张队长，

能否请你解释一下，那个黑色笔记本是什么？为什么没有记录在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涛梗着脖子，双手叉腰，“反正我们的执法程序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