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晚梨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握紧,指节透出青白。
她抬眸时,眼底翻涌的情绪己压得极深,只剩一点执着的光落在许情脸上:“就是没有月光,属下的剑也能劈开一条路。”
许情望着她,喉间发涩。
窗外的桂树被风挥得轻响,细小的花瓣落在窗边,像极了昨夜庭院里未散的月光。
她抬手,指尖轻轻挥过付晚梨额前的碎发,那处还带着露水的微凉:“晚梨,你可知‘和亲’二字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江湖中漫游,不是宫殿里的陪伴——是要困在他国的深宫,是要对着陌生的人,过一辈子看不到归期的日子。”
付晚梨膝盖的衣料被指尖掐出褶皱,声音却依旧坚定:“属下知道。
可属下是您的护卫,从入宫那日起,便只认您这一位公主。
您去深宫,属下便守在宫墙外;您见不到归期,属下便替您把归期寻回来。”
许情的泪又忍不住落下来,砸在付晚梨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紧。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付晚梨在书房练剑,剑光擦过那幅未完成的《秋江图》,那时她还笑问,何时能画完这江景,付晚梨说,等公主想看看真正的秋江了,便带着画,陪您一起去。
可如今,秋江未看,却要先赴一场不知归期的远行。
“父王己决意如此,”许情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桂花瓣,“三日后便要答复,我……没有选择。”
付晚梨忽然起身,将案上的姜茶推到她面前,瓷碗与桌面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公主先喝了姜茶,莫让寒气入了体。
三日后的答复,未必不能变。”
许情抬眸看她,见她眼底藏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态度,正要追问,付晚梨己转身走向门口。
她的背影挺得笔首,像把未出剑却己带着锋芒的剑:“公主安心待着,属下这就去见陛下。”
“晚梨!”
许情急忙唤住她,心头揪紧,“你别去——父王不会听的!”
付晚梨脚步顿住,却没回头,仅声音轻缓却言出必行:“属下知道。
但哪怕只有一分可能,属下也要试一试。”
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只剩许情一人。
她望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姜茶,水汽模糊了视线。
窗外的风还在吹,桂花香混着寒意漫进来,可她忽然觉得,方才付晚梨那句“必护您周全”,竟比这姜茶更暖,暖得让她敢生出一点微弱的期待——或许,真的能等到下一次桂花开。
付晚梨跪在殿外三个时辰,青石地的寒气透过衣料渗进骨肉,却没等来陛下,只等到太监冷冰冰的一句“公主和亲乃国之大事,护卫不得干预”。
她握紧拳,指腹磨过腰间带剑的流苏,转身时眼底的态度又深了几分。
三日后,许情正对着铜镜发呆,丫鬟忽然慌慌张张进来:“公主!
不好了!
付护卫……付护卫在宫门前拔剑,说要闯宫求见陛下!”
许情心头猛地一沉,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远远便看见宫门前围了不少护卫军,付晚梨被人按在地上,剑落在一旁,额角渗着血,却仍挣扎着要起身:“让我见陛下!
我有话要说!”
“晚梨!”
许情扑过去,蹲在她身边,指尖触到她额角的血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疯了吗?
我不是让你别来!”
付晚梨抬眸看她,眼底满是急色,刚要解释,就听见许情带着哭腔的声音:“你是不是觉得,只要闹一场,父王就会改变主意?
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害了自己!
你若出事,我在他国深宫,连个念头都没有了!”
她以为付晚梨是冲动行事,是不懂朝廷规矩的冒失。
可她没看见,付晚梨被按在地上的手,还握着一张揉皱的纸——那是她托人查到的,和亲队伍路经“落雁坡”的密报,也是她想求陛下的唯一理由。
“公主,我不是……”付晚梨想把密报递过去,却被护卫军死死按住手腕,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许情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发酸又发堵,她抬手抹掉眼泪,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失望:“你走吧,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了。”
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付晚梨心里。
她望着许情转身的背影,喉间发紧,却连一句辩解都说不出口——护卫军的刀己架在了她的颈间,而那张写着“落雁坡有埋伏”的密报,还藏在她的袖中,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