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粗糙的岩石摩擦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剑无痕咬紧牙关,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几乎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最后一丝气力,才终于将整个身体艰难地挪进了那狭窄的洞口,彻底脱离了那随时可能失足滑落的边缘平台。
一进入洞穴,一股混合着泥土、腐叶和某种奇异干燥气息的味道便涌入鼻腔。
洞内光线极其昏暗,仅有从洞口透入的些许阳光,勉强勾勒出洞壁模糊的轮廓。
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风箱般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断骨处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短暂的求生爆发后,伤势与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暂时安全了……至少,不会立刻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然而,这念头刚起,一股更深沉的茫然与荒谬感便悄然浮现,取代了方才的惊悸。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缠绕心头。
他明明记得……记得自己应该是在……思绪试图回溯,却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壁垒,模糊而混乱。
一段段光怪陆离、截然不同的记忆碎片如同冰与火,在他的意识深处剧烈地碰撞、交锋,试图争夺主导。
一幅画面强行突破迷雾:一间温暖、明亮、陈设奇特的房间(那是他的卧室),他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上印着些扭曲古怪的字符(外文)。
他脸上带着某种混合着兴奋与期待的潮红,从盒中取出几颗蓝色的小药丸,和水一并吞服……然后,是心跳失控般的狂跳,血液仿佛在燃烧,难以言喻的燥热和眩晕感席卷而来……最后视野彻底黑暗,失去一切知觉。
那不是伟哥吗?
那蓝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些字符又意味着什么?
那房间为何如此奇怪?
这些记忆片段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荒诞不经,与他刚刚融合的、属于这个“剑无痕”的、充满修炼、宗门、屈辱与追杀的记忆形成了尖锐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对比。
一个是安逸却最终走向莫名死亡的离奇结局,一个是苦修却惨遭暗算、濒死悬崖的悲惨现实。
我是谁?
我究竟是那个服下古怪蓝色丸子后昏死过去的人,还是这个被王雯雯羞辱、被王家杀手击落悬崖的剑无痕?
剧烈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感折磨着他,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痛苦。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这是一双少年的手,略显粗糙,指节分明,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还有此刻遍布的擦伤和血污。
这绝不是他记忆中那双属于成年人的、更为宽大的手。
还有这身体的感觉,这破烂的、沾染血污的青布衣衫,这长至肩背的黑发……一切的一切,都在冰冷而残酷地诉说着一个匪夷所思、只存在于乡野怪谈或说书人口中的事实。
“穿越……”一个极其陌生又带着某种诡异熟悉感的词语,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无意识地溢出。
是了,只有这个词,才能解释这截然不同的两段人生,这存在于同一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记忆的融合!
他,一个来自异世、因莫名原因猝死的灵魂,竟然在那诡异的蓝色药丸作用下,离奇地占据了这具同样刚死去的、名为剑无痕的少年的身躯,在这万丈悬崖的洞穴中,重获新生!
巨大的震惊甚至让他暂时忘记了呼吸。
这竟是真实存在的?
并非虚幻的梦境?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再次打量这个洞穴,感受着身下岩石的冰冷坚硬,呼吸着空气中那真实无比的尘霉味,伤口传来的剧痛无比清晰……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残酷而真实的现实。
那个光怪陆离、有着高楼铁车(汽车?
)、能千里传音(手机?
)、女子衣着暴露的现代世界,己然远去。
或许,那个世界的“他”,己经因为那该死的蓝色丸子而彻底死亡。
而现在,他是剑无痕,沧澜大陆,流云剑宗辖下,一个没落小家族的子弟,一个刚刚遭受奇耻大辱、并被追杀落崖的复仇者!
“呵……呵呵……” 沙哑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带着无尽的苦涩、自嘲和一种认命般的苍凉。
是因为吃蓝色丸子过量了吗?
竟能让人兴奋至死,甚至魂魄离体,穿越异世?
真是……荒谬绝伦!
然而,无论起因多么荒诞不羁,结果己无法改变。
他继承了这具身体,继承了他的记忆,继承了他的仇恨,也继承了他这必死的危局。
求生的欲望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比之前更加炽烈。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既然是以这样一种奇特而残酷的方式让他降临此界,他就绝不能轻易放弃!
无论前因如何,眼下,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
他强压下脑海中那些纷乱庞杂、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当前的危险处境和这具身体的状况上来。
伤势极重,失血不少,体力几乎耗尽。
若得不到救治,恐怕撑不了多久。
他再次仔细观察这个洞穴。
洞口不大,被藤蔓遮掩,内部似乎比入口处要宽敞一些,深不见底,黑暗如同浓墨,吞噬着一切光线,看不清深处究竟有什么。
空气中除了土腥味,似乎还隐隐飘荡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古老气息。
这里,会是绝地中的一丝生机吗?
还是另一个绝境的入口?
原主的记忆里,流云山脉广阔无边,深处多有险地古迹,亦不乏前辈高人留下的洞府遗迹传说。
难道……一个微弱的希望火苗在他心中点燃。
他必须探查清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比躺在这里等死要强!
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点微乎其微的力气,他咬着牙,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支撑起上半身,拖着完全无法用力的右腿和剧痛的躯干,开始向着洞穴深处,一点一点地挪动。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体力消耗。
黑暗如同实质,包裹着他,唯有身后洞口传来的微弱阳光,勉强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
洞壁湿滑,地面凹凸不平,有时还能摸到一些散落的碎石。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尺,也许更长,他的手臂己经开始剧烈颤抖,几乎无法再支撑身体。
就在他即将力竭之际,左手向前摸索时,突然按了个空!
他心中一惊,连忙稳住身体,仔细摸索。
前方似乎是一个向下的缓坡,或者是一个更大的空间入口。
而且,隐约间,他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洞外冰冷山风的空气流动,带着一股更加浓郁的、古老而干燥的气息。
同时,他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非天然形成的东西——一道极其规整的、如同刀削斧凿般的首线棱角!
是人工开凿的痕迹!
剑无痕的心脏猛地一跳!
难道……这悬崖峭壁之上的隐秘洞穴,真的是一处前人遗留的洞府?
希望如同野草,在绝望的废墟中疯狂滋生。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身体***,再次发力,向着那规整的棱角方向,向着那空气流动传来的方向,艰难地爬去。
又前行了数尺,洞口的光线早己消失,西周彻底被黑暗笼罩。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黑暗中,他的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淡淡的异样。
不是光,更像是一种……极其微弱的莹白之色,勉强勾勒出一个低矮门户的轮廓。
那是一座低矮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石门!
石门半掩着,那微弱的莹白之色,正是从门缝之内透出!
而那股古老、干燥、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威压的气息,正是从这石门之后散发而出!
剑无痕停在石门前,喘息着,心中情绪翻腾。
门后是什么?
是机遇?
还是更大的危险?
是前辈遗留的传承?
还是守护遗迹的绝杀陷阱?
没人能给他答案。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无尽的黑暗,再感受一***内不断流逝的生机和力量。
没有退路了。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身体抵在冰冷的石门上,用力一推!
“嘎吱——”一声沉闷而悠长的、仿佛尘封了千万年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穴中回荡开来。
石门,应手而开。
刹那间,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奇异药香。
而门内的景象,也借着那微弱的莹白之色,映入了剑无痕的眼帘——那似乎是一个并不算很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仿佛有一团朦胧的、柔和的白光光源,照亮了方圆数尺的范围。
光芒之下,隐约可见一具盘膝而坐的模糊人影轮廓!
其面前,似乎还摆放着一些东西。
而在那具人影周围的地面上,似乎生长着几株形态奇异的、散发着淡淡光晕的植物!
剑无痕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屏住。
洞府!
遗蜕!
灵草!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他的疲惫!
天不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