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沅挂了电话，指尖还残留着听筒传来的微热。
母亲在那头反复叮嘱她“别总熬夜赶稿”的声音，像一团软棉絮，轻轻压下了她心底的烦躁。
她转头看向电脑屏幕，PS软件里还停留在昨天未完成的插画——画面中央是一片雾蒙蒙的森林，林深处藏着半座露出尖顶的古堡，只差最后几笔光影，就能将“神秘”的氛围拉满。
作为小有名气的插画师，苏清沅习惯用画笔构建虚拟世界，可现实里的麻烦却像墨渍一样，总在不经意间晕染开来。
半小时前，出版社编辑的电话让她皱紧了眉：原定下个月出版的插画集《雾中城堡》，突然被要求延后发行，理由是“内容需要重新审核”。
编辑语气含糊，只说“是上面的意思”，再追问便没了下文。
她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块薄荷糖，含在嘴里。
冰凉的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指尖落在数位板上，笔尖轻点，为古堡的窗棂添了一道浅金色的光。
就在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陌生邮件提醒，发件人栏只写着一个字母“L”，主题是“关于《雾中城堡》的补充素材”。
苏清沅犹豫了一下，点开邮件。
附件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扫描图——那是一幅手绘的素描，画的竟是她插画里的那座古堡，只是细节比她的原稿多了许多：古堡墙根下藏着一朵半开的黑色玫瑰，玫瑰旁刻着一串细小的数字“2019.07.15”，而古堡的塔顶，还悬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铃铛下系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末端缠着一张破碎的纸片，上面隐约能看到“陆氏”两个字。
她的心猛地一跳。
《雾中城堡》的设定是她去年在山里采风时偶然想到的，从未对外透露过细节，这个“L”怎么会画出几乎一样的古堡？
而且“陆氏”两个字，让她想起上周参加插画展时，遇到的那个男人——陆时衍。
那天的展厅里人来人往，她正对着一幅油画驻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苏小姐的《雾中城堡》系列，很有故事感。”
她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袖口别着一枚银色袖扣，上面刻着一个极简的“陆”字。
后来她才从旁人的议论中得知，他是陆氏集团的总裁，陆时衍。
苏清沅盯着邮件里的素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数位板边缘。
她试着回复邮件，想问对方是谁，为什么会有这幅画，可发送按钮点击后，却弹出“发送失败”的提示——发件人的邮箱像是一个虚拟账号，根本无法回复。
“叮铃”，手机突然响了，是闺蜜林晓发来的微信：“清沅，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去青川山采风，遇到的那个守林人吗？
我刚听说，他上周去世了，听说死前还一首念叨着‘黑色玫瑰’和‘陆先生’。”
苏清沅的手指顿住了。
去年在青川山，她和林晓迷路时遇到过一个守林人，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总拿着一把旧斧头，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
当时他看着她画的古堡草稿，曾含糊地说过一句：“这房子，几十年前真有过，后来烧了，就剩点地基了。”
她当时只当是老人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老人的话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她立刻回复林晓：“你知道守林人葬在哪吗？
我想去看看。”
“好像就在青川山脚下的公墓，不过你最近不是忙着赶稿吗？
而且那地方挺偏的，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顺便再去山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灵感。”
苏清沅敲下回复，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她去青川山，不是为了灵感，而是为了弄清楚，守林人的死、邮件里的素描、还有陆时衍，到底有什么关联。
第二天一早，苏清沅背着画板，坐上去往青川山的大巴。
两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山脚下的小镇，她先去了公墓，找到了守林人的墓碑。
墓碑很简陋，上面只有老人的名字和生卒年份，没有照片，也没有墓志铭。
她蹲在墓碑前，刚想放上带来的白菊，却发现墓碑底座上，刻着一朵小小的黑色玫瑰——和邮件素描里的玫瑰，一模一样。
苏清沅的心沉了下去。
她拿出手机，对着玫瑰拍照，想发给林晓，可手机屏幕却突然黑了屏，无论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
她无奈地收起手机，决定按原计划进山，去去年遇到守林人的地方看看。
山里的雾气比去年更重，树枝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踩在落叶铺成的小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凭着记忆往前走，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去年迷路时的那片空地——空地上果然有一片被杂草覆盖的地基，地基边缘，还立着一块断了角的木牌，上面的字迹己经模糊，但仔细辨认，能看出“陆”字的轮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清沅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相机，正对着地基拍照。
男人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走过来：“你好，我是陈舟，是个摄影师，来这里拍风景。
你也是来采风的吗？”
苏清沅点了点头，警惕地看着他：“你经常来这里？”
“第一次来，”陈舟收起相机，眼神在她的画板上扫过，“你画的是这片地基？
我听说，这里几十年前确实有座古堡，是陆氏集团的老宅子，后来因为一场大火烧了，陆家人也搬走了。”
“陆氏集团？”
苏清沅追问，“你知道陆时衍吗？”
陈舟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当然知道，陆总可是大人物。
不过我听说，他很少提家里的旧事，尤其是关于这座古堡的。”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刚才在前面的树林里，看到一个银色的铃铛，和你画板上画的很像，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苏清沅跟着陈舟走进树林，果然在一棵老槐树下，看到一个挂在树枝上的银色铃铛。
铃铛和邮件素描里的一模一样，红色丝带己经褪色，末端缠着的纸片却不见了。
她伸手去摘铃铛，指尖刚碰到丝带，就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回头一看，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空地边缘，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陆时衍。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铃铛上，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情绪。
“苏小姐，好久不见。”
陆时衍推开车门，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陈舟看到陆时衍，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苏清沅握紧手里的铃铛，心跳不由得加快：“陆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老朋友的旧宅子。”
陆时衍的目光扫过那片地基，又落回她身上，“苏小姐对这里似乎很感兴趣？”
“我只是来采风的。”
苏清沅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却越发疑惑——陆时衍的出现，真的是巧合吗？
就在这时，陆时衍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就沉了下来。
挂了电话后，他对身边的保镖说：“把陈先生带回去，好好‘问问’他，是谁让他来这里的。”
保镖立刻上前，抓住陈舟的胳膊。
陈舟挣扎着，对着苏清沅大喊：“苏小姐，别相信他！
他找你，是因为你画的古堡！
那里面藏着他家族的秘密！”
苏清沅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陆时衍己经走到她面前，伸手拿走她手里的铃铛：“苏小姐，有些事，不是你该掺和的。
《雾中城堡》的插画集，我建议你不要再出版了，对你没有好处。”
“为什么？”
苏清沅抬头看着他，“那封‘L’发来的邮件，是你发的吗？
守林人的死，和你有关吗？”
陆时衍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如果你想知道答案，明天下午三点，来陆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找我。
记住，一个人来，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完，他转身走进轿车，保镖押着陈舟跟了上去，车子很快消失在雾气里。
苏清沅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铃铛的冰凉触感。
她看着陆时衍离开的方向，心里充满了疑问：明天去陆氏集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陈舟说的“家族秘密”，到底是什么？
还有那本被延后出版的插画集，是不是真的藏着危险？
她低头看了看画板上的古堡草稿，突然发现，刚才情急之下，她竟在古堡的窗棂上，画了一个和陆时衍袖扣上一样的“陆”字。
而那个银色铃铛的丝带，在她的画里，正缠着一张完整的纸片，上面写着一行她从未见过的字——“七月十五日，火是假的”。
雾气越来越浓，将整片空地笼罩。
苏清沅不知道，她手里的画板，己经成了揭开秘密的关键；而她明天要赴的约，不仅关乎陆氏家族的过去，更牵扯着一场她从未预料到的危险。
一场围绕着她和那幅《雾中城堡》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而她，己经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