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合院的中院。
乌泱泱地挤满了整个院子。
绝大多数人家,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等着看今晚的大戏。
院子正中央,摆着一张西西方方的八仙桌。
一大爷易中海,稳坐主位,手里端着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茶缸。
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
左手边,是二大爷刘海中。
他挺着个将军肚,官威十足地拿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时不时在上面画两笔。
旁边放着一个大茶缸,缸盖被他当成了惊堂木,时不时就拿起来敲一下桌子。
发出“哐哐”的声响,以***严。
右手边,则是三大爷阎埠贵。
他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那盘招待用的瓜子。
手指头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掰扯着,似乎在计算今天晚上开会耗费的电费。
以及自己能顺走多少瓜子才能回本。
而八仙桌前,最显眼的位置,则被贾家的人牢牢占据。
贾张氏像一尊铁塔,双手叉腰,吊梢眼恶狠狠地扫视着全场。
仿佛谁敢说个不字,她就能立刻扑上去撕烂对方的嘴。
秦淮茹站在她身旁,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用袖子捂着脸,不断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引得不少人心生怜悯。
只有离得近的人才能发现,她捂着脸的手帕干得能着火,眼角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而在贾家那黑漆漆的屋子里,时不时还会传来一两声虚弱的咳嗽。
那是“工伤卧床”的贾东旭在刷存在感。
向毅一脚踏入中院,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
唰!
一时间,全院几十口人的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冷漠。
在这个人人都为几口吃的挣得头破血流的年代,没有人会真的为别人出头。
更何况,这次要对付的,是院里最有权势的一大爷和二大爷,以及最难缠的贾家。
向毅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迈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走到了八仙桌前。
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反倒让原本准备看他惊慌失措的众人,感到了一丝意外。
“咳!”
二大爷刘海中见正主到了,清了清嗓子,拿起缸盖,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
“哐当!”
刺耳的声响,让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刘海中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打开面前的小本子,官腔十足地开口了。
“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全院大会,主要是为了解决我们院里贾家的困难!”
“大家都知道,贾东旭是咱们轧钢厂的二级钳工,为工厂流过汗!
前段时间不幸因公负伤,现在还躺在床上。”
“他们家,上有老,下有小,秦淮茹同志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一家好几口人,就挤在那么一间小屋子里,实在是太困难了!”
他声情并茂地说着,唾沫星子横飞。
“我们作为一个团结的集体,一个有爱的大家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志受苦!
必须要帮他们家解决这个住房问题!”
话音刚落,刘海中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就猛地转向了向毅。
与此同时,院里所有人的目光,也再一次“唰”地一下,全都投向了向毅。
意思,不言而喻。
整个西合院,就你向毅一个单身汉,无父无母,却独自住着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宽敞正房。
不找你找谁?
向毅静静地站着,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仿佛他们讨论的,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越是这样,刘海中就越是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主位上的一大爷易中海,终于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搪瓷茶杯。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吸引了过去。
易中海浑浊的目光落在向毅身上,语气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向毅啊。”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你是个年轻人,现在还是单身一个人,住那么大一间房,也是浪费。
你看,你那屋都能摆下两张床了,空荡荡的。”
“贾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确实困难。
东旭为厂子受了伤,我们不能寒了工友的心。”
“所以,我跟二大爷、三大爷商量了一下。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呢,就发扬一下风格,搬到旁边那间几平米的耳房去住。
把你这间正房,让给贾家。”
“这不单单是帮贾家,也是为了我们整个大院的团结和睦。
算你为我们这个集体,做贡献了。”
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仿佛向毅让出房子,就是无私奉献的英雄。
要是不让,那就是自私自利,破坏大院团结的罪人!
话音刚落,一首站在贾家旁边,早就按捺不住的傻柱,立刻往前跨了一大步。
把身上的蓝色工装袖子猛地一撸,露出了两条粗壮的胳膊。
他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盯着向毅。
“就是!
一大爷说得对!
向毅,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收拾东西搬家!
别给脸不要脸,不然,别怪我傻柱的拳头不认人!”
***裸的威胁!
有了傻柱这个打手担当冲锋陷阵,贾张氏的底气更足了。
她往前一挺肚子,几乎要撞到向毅的身上,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你个丧门星!
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
一个人占着那么好的房子,也不怕晚上睡觉被鬼压床!
是想让房子长毛发霉吗?”
“我那未出世的宝贝大孙子,金贵着呢!
你今天要是不把房子腾出来,害我大孙子没地方住,你就是缺了八辈子德了你!”
恶毒的咒骂,不堪入耳。
贾张氏骂得正起劲,旁边的秦淮茹立刻“恰到好处”地捂住脸,发出了更大声的抽泣。
她一边哭,一边用那楚楚可怜的眼神,透过指缝偷瞄着向毅,声音哽咽。
“向毅兄弟……呜呜呜……我知道这事儿为难你了……可我们家实在是没办法了,孩子……孩子生下来,总不能让他睡在地上吧……你就行行好,发发善心,把房子让给我们吧。
你的大恩大德,嫂子一辈子都记着,将来……将来我天天给你缝补衣裳报答你……”好一个“报答”。
用向毅的房子,住着向毅的房子,然后再用几针几线来当做天大的恩情。
这算盘,打得真是震天响。
一唱一和,一红脸一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刘海中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进行最后的施压。
“向毅!
你听到了没有?
这不光是我们几个大爷的意思,这也是贾家人的请求,更是我们全院人民的意思!
你必须顾全大局!”
一顶“全院人民”的大帽子,就这么硬生生地扣了下来。
仿佛他今天不答应,就是与全院为敌。
他缓缓扫过傻柱凶狠的脸,贾张氏恶毒的脸,以及秦淮茹那张梨花带雨的虚伪面孔。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一首埋头打算盘,企图置身事外的三大爷阎埠贵身上。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
“三大爷。”
阎埠贵正算着瓜子,冷不丁被点名,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
向毅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您是院里最有学问的人民教师,最懂道理。
您觉得,他们说的这个理,说得通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了阎埠贵。
阎埠贵心里咯噔一下,暗骂向毅这小子不厚道,居然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他哪边都不想得罪。
帮向毅说话,得罪一大爷二大爷和贾家,以后没好果子吃。
帮贾家说话,万一这向毅是个愣头青,当场闹起来,自己也讨不到好。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
“哎,你可别问我,我可没资格说话。”
“我们家六口人,就挤在那十二平米的小房子里,我自己家都困难着呢。
哪有资格评论别人家该不该让房?”
“我就是来听听,学习学习一大爷二大爷的处理经验。”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瞬间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向毅还没开口,一旁的贾张氏却不干了。
她见阎埠贵这个老东西居然不旗帜鲜明地支持自己,立刻就把枪口调转了过去,叉着腰就骂。
“你个老抠门!
你什么意思?
不想管事是吧?”
“我瞧你家那房子也不小嘛!
要不,你家也腾一间出来给我大孙子住?”
“你!”
阎埠贵没想到自己想当个透明人,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
一张老脸瞬间气得通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伸手指着贾张氏,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老婆子,就是个疯狗!
逮谁咬谁!
阎埠贵气得脸发白,狠狠瞪了她一眼,彻底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