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曦刚刚漫过城中村的屋顶,陈续己站在老槐树下。
空气里飘来隔壁早餐摊炸油条的焦香,几只麻雀在电线杆上跳跳停停。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摆开八段锦的起手式。
三个月下来,这套动作早己像呼吸一样自然。
可今天却有些不同——当他做到“双手托天理三焦”时,小腹忽然涌起一股暖意,像冬日的温泉水在身体里悄悄蔓延。
他试着把动作放得更缓,那暖流就顺着呼吸游走于西肢百骸,最后在胸口聚成一颗温热的种子。
“这就是气感?”
他想起视频里老道士那些玄妙的讲解,当初只当是唬人的噱头。
可此刻这真实不虚的热流,让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门古老的养生功法。
收势时,朝阳正爬上废品站的铁皮屋顶。
他抹了抹额角的细汗,忽然发觉老槐树的影子比往常淡了些,像被晨光稀释的墨痕。
“老板,一杯豆浆。”
排队时,旁边两个穿工装的大叔正闲聊:“听说下周又要来台风,货船都提前回港了。”
“这个月第三个了吧?
气象台说比上回还要凶。”
陈续接过烫手的豆浆杯,塑料膜上凝着水珠。
他望着街角被风吹得打转的塑料袋,忽然想起月初那个红月悬空的台风夜——好像就是从那时起,这个世界悄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鬼使神差地又绕回废品站。
晨练时站过的地面上,几片槐叶贴地打着旋儿,排成一个奇异的螺旋。
可当他俯身细看,一阵风来,叶子倏地散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要变天喽!”
刘爷推着三轮车经过,车斗里的废铁哐啷作响,“小续练完功快回家,你妈刚才找你呢。”
周一的天空澄澈得不像话。
陈续推开窗,发现晾衣绳上的衣服异常干爽,连墙根常年湿漉的苔藓都蒙了层灰。
课间操时,教导主任擦着汗宣布:“周三台风停课,明天正常上学!”
队伍里顿时哀嚎一片。
班长老墨叹气:“放假最晚通知,复课最早到位。”
语文科代表洛烽幽幽接话:“老传统了。”
“不要啊——我还要放假……”陈续却注意到操场东南角的麻雀齐刷刷排成一列,齐齐望着海的方向。
又过了一天。
天空变成一种诡异的釉面蓝,阳光白得刺眼。
陈续忽然觉得口袋发烫,摸出早上在后山捡到的那枚康熙通宝,发现铜钱表面竟微微发热。
更怪的是,当他转动硬币,窗外的云仿佛也跟着移动。
前排女生突然低呼:“我的笔自己滚到地上了!”
大家低头看去,好几支落地的笔都指向东南方。
午休时的食堂闷热难耐,吊扇“呼啦啦”搅着热风。
电视里气象专家正解释“台风前增温现象”,陈续端着餐盘走过时,突然看见云图出现重影,主持人的声音也带着奇怪的混响。
放学时,沿街店铺都在做防风准备。
家电卖场的电视墙齐刷刷播着台风消息,当主播说到“中心气压己降至910百帕”时,所有屏幕猛地过曝般一亮,又迅速恢复正常。
回到城中村,陈续看见流浪狗们都躲在阴凉处吐着舌头喘气。
刘爷正在贴窗缝,见到他就喊:“小续,快回去关窗!
别看现在天好,明天就要变脸!”
突然,一阵气流倒灌进巷子,卷起尘土与纸屑乱飞。
紧接着,电线杆上的社区广播“滋啦”一响,传出一个清晰而严肃的男声,在异常寂静的傍晚反复回荡:“紧急通知!
紧急通知!
市三防指挥部己发布台风‘五停’指令:自今晚二十时起,全市停工、停业、停市、停运、停课!
请全体市民留在安全场所,切勿随意外出!
再广播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