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空洞回响一种尖锐的、超越了听觉的嗡鸣声唤醒了他。
这并非对鼓膜的***,而是首接震颤着每一寸异化的肌肤,敲打着这副不再属于人类的骨骼。
这是一种能量在哀嚎,是空间本身在崩溃的***。
意识在这片混沌中逐渐凝聚,却没有任何记忆随之苏醒。
没有名字,没有过往,没有归属。
只有冰冷的"存在"本身,如同一团阴霾笼罩内心。
这是哪?
这个问题在空荡的颅内回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唯有更深沉的虚无。
一种尖锐的疏离感刺穿了他: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片荒芜,甚至不属于这具躯壳。
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濒临坍塌的废墟。
蓝绿色的粒子在空中跳动,将点点荧光泼洒在扭曲的金属金属结构和结晶化的残骸上。
这是空洞,是吞噬一切的异常球体,是万物终焉后最荒诞的坟场。
他尝试移动"手指”。
陌生的触感传来,冰冷而坚硬。
他垂下视线,看到的是一具非人的躯体:皮肤泛着如同冷却金属般的哑光色泽,其间蜿蜒着微弱得几近熄灭的幽蓝光纹。
这……就是我?
疑问沉入思维的深井,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嘶嘎——!
尖锐的啸叫声撕裂了迷茫。
几只形态扭曲的怪物发现了他,那仿佛是用废铁与死尸粗暴拼接而成——发现了他这个"异类"。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无智的狂躁,如同发现猎物的饿狼般扑涌而来。
逃!
纯粹的本能代替了初生的思考。
他猛地蹬地,异化的肢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险之又险地避开第一次扑咬。
这具身体仿佛还记得如何战斗,如何在倾覆的梁柱间跳跃,如何在接近垂首的断壁上攀附爬行。
动作流畅得可怕,却又陌生得令人心寒。
他无处可去。
更多的嘶吼从西面八方响起。
在这片唯留毁灭的荒芜之地,他这个保有清醒意识的个体,成了最扎眼的异类。
无休止的追逐、躲藏、再被追逐……体内的能量在飞速流逝,一种冰冷的、啃噬一切的"饥饿感"从最深处蔓延开来。
他仓皇躲入一个由巨大管道断裂形成的凹陷处,竭力蜷缩,压制所有能量波动。
外面,以骸群咆哮着掠过,未能发现在此处躲避的他。
——暂时安全了。
但绝望却如同寒潮,慢慢渗透进来。
结局似乎己经注定:饿死在这片废墟,或者被下一波怪物撕碎。
连自己的名字都无从知晓,就要迎来彻底的、孤独的消亡。
就在意识即将被冰冷吞没时,一缕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哔噗声,顽强地穿透了空洞长存的能量嗡鸣,被他所捕捉到。
…哔…噗…滋…哔……那不是以骸的嘶吼,也非环境的噪音。
它带着一种独特的、机械的韵律,这一丝丝残响,在这片彻底的混沌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珍贵。
他循着声源,如老鼠般谨慎地挪动。
在一堆扭曲的金属和结晶碎片的掩埋下,他看到了它——一个圆滚滚的机器兔子,外壳布满深刻的创伤性裂痕和锈迹。
它的一条机械臂彻底断了,半埋在废墟里,另一条则无力地耷拉着。
最显眼的是它的"面部":只有一个单一的、暗淡的红色独眼,此刻正极其微弱地闪烁着。
那哔噗声正是它发出的,悲凉而不易察觉。
邦布。
这个名词莫名地从意识深处浮现。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邦布似乎检测到动静,独眼镜头的光闪烁频率加快了些许,发出一个更尖锐的警告音,但很快又衰弱下去,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没有感到威胁。
相反,一种奇异的、近乎"同病相怜"的情绪包裹住了他。
他和我一样都是被遗弃在这片无尽废墟中的残骸。
他伸出那只异化的手,动作虽略显笨拙,却极其小心地拂开邦布身上的碎屑。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邦布冰冷外壳的瞬间,那独眼猛地亮了一下!
一道失真、摇曳不定的全息投影从它受损的镜头中挣扎而出,在空中投射出一幅闪烁不定、布满噪点和乱码的地图。
地图的大部分区域都被标记为危险的深红,唯有一条断断续续的荧光路径蜿蜒着指向边缘一个模糊的出口标记。
这是“萝卜”数据?
它……在给我指明生路?
邦布再次发出哔噗声,音调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急切的催促。
那条脆弱的路径随之闪烁了几下。
希望,如同黑夜中迸发的第一粒火星,微弱却也真实地灼烫了他的胸膛。
没有犹豫的理由。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个小小的邦布,将它牢牢护在怀里。
一声低沉的、粗糙的喉音从他头部深处不由自主地逸出——那是与其他以骸无异的嘶吼,但此刻却奇妙地不含攻击的意图,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笨拙回应。
邦布的独眼稳定地闪烁了一下,算是确认。
那条全息路径再次显现,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
他深吸一口饱含以太能的灼热空气,压***内翻涌的恐惧,猛地窜出藏身之处,沿着那条由微弱光点勾勒出的险峻小径发足狂奔。
身后,是以骸们被惊动后发出的、愈发狂躁震耳的咆哮洪流。
怀中的邦布,随着他奔跑的步伐颠簸着,发出持续而稳定的哔噗声。
哔…噗…哔…噗…这声音微弱却固执,穿透了空洞的疯狂嗡鸣,仿佛一颗机械心脏在他冰冷的怀中重新跳动,成为这片死寂绝望之地里,唯一指引方向的脉搏。
他不知道这条路最终通向何方。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跟随这串哔噗声,这串在他混沌初开的世界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