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合唱结束时，夕阳己经擦着声乐教室的窗沿往下沉。
付知婧刚把歌单折好塞进包里，悦斯年就拎着个帆布包走过来，拉链上挂着的小罗盘挂坠晃了晃——和悦斯年他领口的那枚是同款迷你款。
“走吧，画展快闭馆了。”
他自然地替她拎过装颜料盒的袋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移开。
美术馆离剧组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
展厅里人不多，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一幅幅水彩画上，颜料的肌理在画布上泛着柔润的光。
付知婧停在一幅画前，画里是清晨的小巷，墙头上爬着淡紫色的藤花，巷口摆着辆旧自行车，车筐里躺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
“这个色调……”她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展柜，“和你方案里的分镜好像。”
“本来就是照着你说的‘烟火气’找的参考。”
悦斯年站在她身边，声音比展厅的灯光还软，“上次你说喜欢这种‘藏着生活碎渣’的画，我就记着了。”
付知婧转头看他，他正盯着画里的自行车，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站在画室里，手里拿着支水彩笔，在画纸上涂着和现在展厅里相似的暖黄色。
那时候她还是个跑龙套的小演员，躲在画室角落背台词，被他抓包时，他没骂她，反而递了杯热可可：“台词要融进情绪里，就像颜料要混进水分，太干了就僵了。”
“发什么呆？”
悦斯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前面还有幅《暮色调色盘》，你上次在画册上圈过的。”
付知婧回过神，跟着他往前走。
那幅《暮色调色盘》挂在展厅尽头，画布上一半是橘红色的晚霞，一半是掺了灰蓝的夜色，中间晕着圈淡淡的粉，像有人把黄昏和夜晚揉在了一起。
“你看这里，”悦斯年指着画里的粉色过渡区，“用的是你最爱的湿画法，颜料没干的时候叠色，才会有这种软乎乎的边界。”
他说得认真，付知婧却没怎么听进去。
她盯着他指尖的温度，落在玻璃上，好像要透过画纸，把那点暖传到她心里。
她忽然想起昨天合唱时，他站在钢琴旁看她的眼神，想起他兜里总揣着的、她爱吃的水果糖，想起他改了五版的分镜方案。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是画展里的暖光，一点点漫过她心里那道“不敢主动”的坎。
“悦导，”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发紧，“你为什么……总记着我的喜好？”
悦斯年转头看她，展厅的灯光落在他眼底，亮得像揉了碎星：“因为有人总把‘多一份力’藏在细节里，背台词到嘴角发僵，画分镜到指尖沾着颜料，我要是不记着点，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多一份力’？”
付知婧的耳尖“唰”地红了，赶紧别开眼，盯着画里的晚霞：“谁……谁要你记着了。”
“没人要，可我想记。”
悦斯年往前走了半步，离她更近了点，“就像你不想演抑郁症少女，我没逼你；你想当领头人，我就给你搭台子；你喜欢水彩，我就陪你看画展。”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俩能听见：“付知婧，双人舞的节拍，不是我逼你踩，是我想陪着你，一起找最舒服的节奏。”
展厅里的时钟敲了七下，闭馆的提示音轻轻响起。
付知婧攥着口袋里的颜料盒，盒身的棱角硌着掌心，却没那么疼了。
她抬头撞进悦斯年的眼睛里，那里映着画里的晚霞，也映着她的影子。
“那……”她咬了咬唇，声音轻得像展厅里的风，“下次合唱，我能不能……试着不用停顿那么久？”
悦斯年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只要你想，节奏怎么定都好。”
走进美术馆时，晚风带着点凉意，悦斯年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雪松味裹着暖意，绕在她鼻尖。
付知婧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那个“不敢主动”的自己，正在被这些细碎的温柔，慢慢推着，往前迈了一小步。
而不远处的路灯下，林薇薇攥着手机，屏幕里是她偷***下的、两人在展厅里并肩看画的照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江编剧，你看看，这是什么？”
林薇薇拧紧了眉毛，将手机里面那副闪烁着的照片递到她抹着药膏的手中，语气咄咄逼人道。
江河渊是电影制作人，年轻时候做过不少电影节目，此时的她非但名气不小，还特别的知书达理，姣好的面容上面总是浮现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当手机里面的照片连人带景的被扒出来，浮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江河渊连眼睛都没眨，她不太开心地盯着林薇薇的表情，问：“薇薇，你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林薇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江河渊语气里面的不解与不悦，转而是咬牙切齿道：“江编剧，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啊！
我就觉得，付知婧和悦斯年导演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江河渊再度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她在见状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摇了摇头，诚恳而又自然道：“嗯，你是在嫉妒?但演员和导演走进彼此之间的心是有什么过错呢？
即使是他们两个愿意为对方搭起一片天地，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呃——”林薇薇被拆穿之后，转而是有些害怕的狡辩起来，“江编剧，我并不喜欢看着声誉极好的悦导演和付姐姐走得太近，因为我见过付知婧她往我们同事演员的杯子里面放过虫子。”
江河渊被气笑了：“说话能不能有点逻辑?你连证据都没有，就想着赶紧陷害知婧?说话要有起承转合你懂不懂，连点儿台词都没有编造好，就敢提前来找我问询?你不害羞吗？
还是说，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那种一点就通，对于实际情况一概不闻不问的人?”林薇薇咯咯的咬了咬牙，突然之间也觉得是自己太幼稚了，“行，对不起江编剧，是我鲁莽了。
但你也千万别记怪我，好吗？
我可以马上改正的。”
江河渊觉得遗憾的叹了口气，幅度不大的摆了摆手，认真道：“行吧，你回去吧。
不过……我这边呢，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林薇薇嘴角抽搐了下，转而默默点了点头，轻轻松松的背着手，缓慢退出了这里。
这边不是己经有了最好的答复了吗？
江编剧是拒绝倾听她这些话的，悦斯年导演也是拒绝从她口中问出所谓的答案的。
所以，大概别的演员，也都是拒绝的。
——拒绝与她这种多嘴的人，靠近的。
